2020年初,一場《鼠疫》的預言

在同鼠疫博弈,同生活博弈中,人所能贏的,無非是見識和記憶。

《鼠疫》·阿爾貝·加繆


因為上面這句話,在全民隔離的日子裡翻開了《鼠疫》這本書,第一次看加繆的作品,就被震撼到。怪自己詞彙量少,無法精妙的總結這本書一詞一句的震撼,只能淺薄的說,“加繆真是一個直白的哲學家”。


充滿哲學思考的《鼠疫》,其實,是一本小說,一本紀事體小說,20世紀40年代虛構的災難事件,像極了現在狀況的預言。和現在全民共情、與時間賽跑的情景不同的是,小說是拉長時間的絕望——四月份爆發鼠疫,奧蘭(法國的一個城市)全面封城,直至次年三月鼠疫才莫名奇妙消失。對,人們雖然在這場災難中拼盡全力在絕望中尋找希望,卻並沒有戰勝這場瘟疫,是她自己全身而退,如當年的非典一般。


書用裡厄醫生的視角敘述,反覆強調故事裡“愛、痛苦、流放”的意義。足足一年的絕望,有突如其來的離別(暌違之人的愛),有無力的死亡宣判(不幸者的痛苦),有資源匱乏和百無聊賴的社會狀態(倖存者的流放),唯獨社會秩序在志願者們的努力下沒有崩塌。而所有的意義,不在於故事的描述,而是在故事裡面不同角色表現的

行為、內心、成長來體現於是筆者的讀後感,也嘗試從這些人裡展開記錄。


裡厄醫生,故事的主角,近似聖人般堅守自己的本職工作,團結一大批志願者和疫情展開殊死搏鬥。疫情經歷了四個階段:預示-爆發-麻木-突然消失。儘管裡厄用力的搏鬥,在“麻木”階段他被人指責“心腸太狠”,因為他的角色不再是治病救人,而是發現病情看到徵兆,作出宣判,讓身後的士兵將其隔離,而他無能為力。但小說裡很直白:

其實不然,他的心腸很好。正因為這樣一副好心腸,他才能每天堅持工作二十小時,眼看著生於世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從此往後,他的好心腸剛剛夠他維持工作,怎麼還有餘力救人一命呢?

裡厄很偉大,對妻子、對親人、對眾生無私的關愛,對一心要逃離的朗貝爾、對投機倒把的科塔爾卻也沒表示不屑而是把他們拉入志願者的隊伍。大家都說裡厄映射了作者自己,這種捨身為人的英雄主義一直讓我覺得像一箇中國人在敘述,看了他的生平發現,原來他曾是共產黨員... ...怪不得。不像很多20世紀初的歐洲作家,對種族、對宗教有著明顯偏向,他真是大愛無疆了。


還有一個例子,體現在他對帕納魯神父的敬佩之感。一個信仰“職業”,一個信仰“上帝”,本該道不同不相為謀。開頭帕納魯通過佈道在這場災難中抗爭,後來也被拉入的志願者的隊伍。而裡厄對神父工作中的評價也非常高——那是善良的神父,一個所做比所說的更好的人。神父在親眼目睹一個男孩痛苦凋零後,開始一蹶不振乃至生了重病離去,可能是再也不相信“鼠疫其實也是一場救贖”?但他的病又不是鼠疫。反正這段,我看不太懂,關於他的死百度一搜居然有好幾篇論文分析。我只能說,加繆貌似沒有對宗教指手畫腳,但在這一整段的描述中,顯露了信仰的無力;貌似沒有對信仰褒獎,但對帕納魯的良善留下了由衷的敬意。


格朗,一個盡職的普通公務員。在裡厄眼裡,他才是一個英雄。

他只有那麼一點善良之心,還有一種看似可笑的理想。

他善良,因為對志願活動、職責所在都任勞任怨,隨時給裡厄“我來”的響應,如此的普通。他的理想,不過是想當一個作家,於是每夜鑽研自己的表達能力,希望有人對他的作品脫帽致敬,而他的鑽研不過是寫了幾十頁、又重複修改著一段話:

五月一個明媚的清晨,一位身材修長的女騎士,座下一匹華貴的阿樂桑牝馬,奔馳在布洛涅森林公園開滿鮮花的小徑上

他會為了用“漂亮”還是用“身材修長”而苦思好幾天。就是這麼一個表達能力笨拙的人,一個誠摯的英雄。


說到誠摯,卡斯泰爾老醫生也是這樣一個人物,全書對他的描述篇幅少的可憐。只有一個景象:全城的荒誕、流放、痛苦與他無關,他不負責宣告,不負責佈道打氣,不負責維護秩序,他全心全意的在桌前研究他的抗鼠疫疫苗,這是他的本職所在,也是鼠疫消退的關鍵。


朗貝爾記者,

一個外鄉人,在鼠疫“爆發”階段,突如起來的封城,讓他與愛人分隔兩地。他用盡方法想要出去,開頭讓人覺得他很自私,對城內的生死不管不顧,上下打點只想出去。但最終他也被裡厄感化,投入到志願者的服務當中。類似的人物在其他故事中經常出現,這裡倒沒什麼特別了。他存在的意義,可能是為了體現在奧蘭解除封禁的那一刻,他終於與愛人相見,卻沒有了一年前拼命想出去的激情。那大抵是所有離別的人在經歷死亡之後共通之處吧,因為在死亡的深淵裡已無暇掛念一個人了。


科塔爾,一個荒誕的人物,鼠疫發生前他因為犯罪自殺,鼠疫爆發後他如魚得水,從事走私的買賣,喜歡社交,活得非常滋潤,甚至不想鼠疫結束,鼠疫結束後大家正常了,他瘋了。但兩個聖人,裡厄和塔魯並沒有厭惡這樣的角色。塔魯甚至覺得他非常有趣,持續的在觀察他,對他的描述也一針見血:這個小人物孤獨而又不甘寂寞,與鼠疫結成了同謀關係,只有在當大家抱團取暖共同抵禦鼠疫時,封禁在城牆內,他才不再孤獨。筆者覺得這孤獨感的描述,可以說相當寫實了——人總在遇到有相同不幸的人,才不再感覺到孤獨了。


塔魯,裡厄最堅實的戰友,真正的聖人,故事穿插著他的筆記,貌似加繆化身了兩個人物存在於故事中,兩個人都因為強烈的同理心支撐著他們追求真理。而這個人物,放棄優渥的家世,只為追求真理:人不能給任何人判處死刑。他對真理的追求是最讓筆者摸不著頭腦的,因為神聖的太不真實了,和裡厄不同,他在志願工作中,絲毫沒有感到疲倦。他信奉“一個真正的人應該為受害者而鬥爭”,但鼠疫,無數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讓他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加害者,他要抑制這種加害而獲得安寧——是聖人無疑了。他的結局是悲壯的(這裡不劇透),也預示著在鼠疫中,為受害者鬥爭,他還是輸了。

-“您管這種事,出於動機?”

-“我不知道。也許是我的道德觀吧。”

-“什麼道德觀?”

-“理解”


這形形色色的人物,在最近的新聞裡,筆者感覺都能找到一些身影,但自己的知識和判斷能力總覺得不足以下一個結論。願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保持樂觀的態度,因為:


同鼠疫作鬥爭,唯一的方式就是誠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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