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杜若歡疑惑的盯著眼前的老太太,想窺見什麼,她卻越發的把頭埋在頭髮裡,可是還能看見她側顏露出那觸目驚心的傷疤。
“你是誰?。”
“我想讓你知道你爹是個偽君子,大騙子。”
杜若歡瞬時間怒了,“你這個老太太說話可得有根據,我爹可是全縣都愛戴的官。”
老太太從嗓子眼裡笑了幾聲,“今晚亥時村北紫竹林你會見到你想看見的真相。”
杜若歡低頭沉思的片刻。
抬頭再看,老太太已經沒了蹤影。
當晚,趁著夜色,杜若歡來到了村北紫竹林,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但直覺告訴她,她要來。
這裡晝夜之景猶如冬夏之別,白天遊人如織的林子,不想夜晚是如此孤清,涼風鼓動樹葉,瑟瑟作響,讓人生出幾分恐懼之意。
老太太突然鬼魅般的出現,嚇了她一跳,並且什麼話不說朝著前方走去,杜若歡緊緊跟著。
老太太停下腳步的時候,杜若歡只看到一座座墓碑黯然矗立著,藉著燈籠微弱的光芒,杜若歡看到了——長姐夏婉之墓。
杜若歡如遭雷擊,夏婉是她生母的名諱。
多年前的故事被老太太滿懷悲憤的腔調講了出來。
縣長原名老三,舉人出身,幾次未能高中,羞於見家中父老。
來到一河邊準備了卻餘生,被當地鄉紳徐坤救下,並諄諄告誡年輕人當自強自立。
自此以後,老三成了夏婉和夏盼的老師,日久之下,夏婉對滿腹經綸的老三動了私情,做為父親的徐老自然明白,問老三是否願意入贅。
他望著容貌脾性無可挑剔的小姐夏婉,滿嘴答應。
日子平坦沒多久。
入贅的老三時常遭到下人白眼,脾氣暗中見長,會沒來由的衝夏婉發脾氣,但向來柔弱溫順的夏婉從來都是忍氣吞聲,笑對人前。
當老三瞧見徐老越發傴僂的腰部,以及每餐落不掉的中藥。
他產生了一個邪惡的念頭,並很快付諸實踐,他換了徐老的湯藥,徐老當晚就斃了命。
而這一切被夏盼瞧的清楚,老三一不做二不休,拽過夏盼準備殺人滅口。
卻垂涎於夏盼美色,一時色膽漸起,打暈夏盼,就開始撕扯夏盼的衣服,滿足了他一時的慾念。
出門後的老三,搜刮徐家大筆金錢,在屠殺了整個院子裡的人後,放火燒了整座院子。
成為當時震驚京城的徐家滅門慘案。
但誰都不知道徐家有一人生還。
那就是夏盼。
她逃到一處尼姑庵被主持搭救,本想剃度出家,遠離世俗紅塵,卻不想自己懷了孕。
毫無疑問,是那個天殺的老三的種。
她想過打掉,但是從樓梯摔下來也沒能把孩子甩掉,也許是天意。
夏盼幾經思量下,決定生下孩子,並於十月後誕下一名男嬰。
無法扭轉的時光,無法糾正的冤屈,無法洗刷的恥辱時時刻刻包纏著夏盼。
夏盼每日每夜都能夢見大火燃燒自己。
她撫摸著自己佈滿傷痕的臉,想起過去美麗的自己,想起自己曾經幸福的家,仇恨便蔓延全身,她決定帶著孩子找到老三,報仇。
但是孩子卻在路途中被一群土匪劫走。
絕望的夏盼也變得瘋瘋癲癲了,在各個縣城晃過十幾年,獲得了一個瘋婆子的外號。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還會遇見老三,他竟然,成了通化縣一縣之長,名曰杜在天,在大街上騎馬的樣子好不威風。
夏盼頓時清醒,知道他是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罪人,頓時狠的牙根癢癢。
孤立無援的夏盼遇見一個人就告訴他們杜在天是偽君子,人們卻說她是瘋婆子醜八怪,像躲瘟疫一樣趕走她,還扔菜葉子。
“不可能,你胡說。”杜若歡咆哮起來,“不可能,你這是詆譭朝廷命官。”
呸,杜在天忘恩負義,罪孽滔天,死了下地獄。
不怕告訴你我就是夏盼,你看看我的臉,看看吧,都是你眼中的清官老爹害死的,他騙了所有人。
那觸目的傷疤像數條小蟲子爬滿了那張臉,那可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塊棄用的抹布,雖久經歲月,卻依舊看出上面那左一塊右一塊的油斑。
杜若歡瞪圓了眼,後退幾步,又後退幾步,她一直尊重敬愛的父親怎麼會有那麼骯髒不堪的過去,這個老太太撒謊。
可是那些墓碑卻是真正存在的,她的母親夏婉的名諱除了父親和自己無人知曉,到底真相是什麼?
杜若歡的腦袋被各種意象撞的模糊起來,她朝著黑夜死命的跑,但卻不小心失足摔落懸崖。
二
躺在懸崖下的杜若歡被張天賜的部下發現並帶回山上。
他們想著拿杜若歡當做威脅縣長的籌碼。
讓他們驚訝的是,醒來後的杜若歡竟然失憶了,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全然忘記。
部下們對她的失憶半疑半惑,認為這可能是障眼法,倒是張天賜選擇完全信任。
他帶著杜若歡下河捉魚,她歡喜的不得了,那條河是通往山下的最便捷的道路,當張天賜偷偷離開時,她竟然會哭,試想這是假的失憶嗎?
部下們表示理解,誰叫杜若歡長的像雪兒呢!誰叫咱們當家的是個情種呢!
失憶後的杜若歡古靈精怪的勁頭很快贏得了一批手下的好感,他們樂於帶著杜若歡吃喝玩樂,但是隻要張天賜一出現,她就黏在他身上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她望張天賜的眼神不一樣,雖然有時會怒喊他的名字,但喊過後那眉眼中的喜悅便昭然若揭了。
那日大夥喝酒,喝的微醺之時,杜若歡猛的跌落在張天賜懷裡,一雙小手拖著他的下巴,“張天賜,本姑娘喜歡你,你可知曉。”
“張天賜,我知道你心裡有個叫雪兒的姑娘,但我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你說說雪兒這個人怎麼樣?我照她來。”
張天賜曾經深愛著一個叫做雪兒的女人,可是雪兒為了保護張天賜中了縣長的箭,失血過多而亡,所以當初他才毫不顧忌的替杜若歡擋下了那支箭。
可是杜若歡是他仇人的女兒,他斷斷不會對她心存半分歡喜。
可是張天賜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當他看著杜若歡微笑,他都彷彿看見雪兒在笑。
他發現自己可能喜歡上杜若歡了,更準確點是喜歡上長的像雪兒的杜若歡了。
在眾人的起鬨下,匪窩裡操辦起了最簡單的成親儀式。
但是行進中途,匪寨遭到了攻打,探子來報是李府少爺率領的官兵,可是張天賜以及眾位兄弟早就喝的醉醺醺的,無力抵禦。
匪寨很快被官兵包圍,張天賜與兄弟們於次日被押俘刑場,縣長的警告之意明顯——和官府作對那就是找死。
縣長為了讓張天賜更好的接受爛菜葉臭雞蛋的扔砸,扒光了他的上衣。
他胸口上有一個太陽般的紅色胎記,在樸素的菜市場甚是耀眼奪目。
待要斬首時,一個老太太突然衝出人群,大叫,“住手。"
還哭哭啼啼的上前,喊著,“我的兒。”
看熱鬧的老百姓傻眼了,這不就是城中的瘋老太婆嗎?這是又犯病了?
老太太不會忘記她的兒子胸前就有一個這樣一個類似太陽的胎記。
她確信張天賜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兒子。
老太太抬起臉,大罵縣長偽君子,並指認他就是當年徐家滅門案的兇手,還要讓張天賜與縣長滴血驗親以示自己所言非虛。
群眾表示支持,縣長一時如杵在塔尖,只有一條梯子可安全落地,他無奈之下做了滴血驗親。
兩滴血很快相容。
張天賜竟然是縣長的兒子?眾人驚呼。
正在這時,省裡的巡撫來了。身後跟著杜若歡。
徐家滅門案當年震驚全國,如今又有人證物證,杜在天根本無從抵賴,整個人癱軟在地,仔仔細細的交代了過去犯下的罪過。
杜在天隨後被關押,並於秋後斬首。
巡撫坐於案上,字正腔圓的說道,“張天賜,本官聽說你雖然為匪,但身懷仁義,你可有人為你作證。”
圍觀的百姓齊聲高喊,“我作證,我作證........”
巡撫朝著下面的百姓,撫胡微笑點頭,對張天賜說,
“本官命你於猴頭山繼續行善事,懷仁心,對抗四方山賊惡匪,維持一方安寧。如若爾做出任何出格之事,本官絕不姑息。”
秋後,杜若歡和張天賜親眼看著劊子手把縣長杜在天砍首,當是為徐家幾十口人贖罪吧。
當了半輩子縣長,竟然無人收屍。
最後是張天賜和杜若歡埋葬了縣長。
畢竟一個有著血緣關係,一個有著養育之恩,他不仁,咱們不能不義。
三
杜若歡一直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在她身上卻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從張天賜第一次俘虜她,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沉醉了,她喜歡他的義薄雲天,喜歡他的自大張狂,喜歡他的喜怒哀樂。
所以當她醒來看到自己又來到匪窩時,她高興的差點背氣,多少次夢見的人兒就出現在眼前,怎麼一個喜字了得,為了能在張天賜身邊多待一分鐘,她決定假裝失憶。
其次她也不想回那個家了,她需要冷靜去梳理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在猴頭山,她是開心的。
她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平坦的延伸下去。
可是卻是盡頭了。
一切發生的突然,還來不及反應,匪窩被一群官兵包圍,縣長和李府少爺活捉了張天賜,杜若歡就不能容忍了。
他們會殺掉張天賜,杜若歡想來想去。
決定去請巡撫,這個世界上壞人殺好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她跪在巡撫的府衙門口,講述通化縣發生的事,講述當年徐家滅門慘案,請巡撫明鑑。
可她萬萬沒想到張天賜是縣長的兒子。
杜若歡之前偷偷聽見縣長和師爺的對話,她杜若歡其實是他從一個老百姓手裡搶來的,將來嫁入有錢有勢之人好鞏固他的地位。
三個月後....
春寒料峭之時,張天賜也有了微微醉意,見一雙滑嫩的小手伸向自己如何把控的住。
當即抱起杜若歡往房間去,眾位兄弟像是看到了滿意的結果,更加大口喝酒了。
一夜的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清晨的大叫和駭然是必然的。
張天賜倒是沉著冷靜,拍著頭回想昨夜之事。
經此人倫之事,杜若歡表面怒罵張天賜是個禽獸,但心裡卻樂的開支,反正事已至此,再多傷心也是無用。
退一步講——把自己交給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
天下可沒幾個女子能夠這般幸運呢!
張天賜真的娶了杜若歡,並於次年生下一對龍鳳胎。
彼時的張天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愛著這個女人,但是他會在此生守護她一輩子.
他相信她和他屬於日久生情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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