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上層人士如何體現身份的象徵?書畫成了“精神類奢侈品”

宋代上層人士如何體現身份的象徵?書畫成了“精神類奢侈品”

宋代名畫《臨宋太祖蹴鞠圖》

所謂消費,不僅僅只是為了滿足自身的慾望或者生活中的需要而消耗物質財富的一種社會生產環節之一,在文化交往和社會生活的過程中,它也在塑造著社會文化的主體,具有社會分層的意義。特定的消費品與消費方式,成為區分不同階層的社會群體的符號。在宋代,這個商品經濟非常繁榮、社會階層流動頻繁的時代裡,以書畫的消費作為社會分層的依據表現得尤為明顯。

在宋代的書畫消費領域,書畫被當作"精神類奢侈品",上層官僚集團以名家名畫作為標榜高貴身份的象徵;土豪富商以購買書畫提高社會聲望,作為躋身上層社會的身份認同;平民與小工商業者也附庸風雅,追捧書畫藝術品。由此看來,對於書畫的購買消費不單單只是作為文學藝術欣賞與精神文化消費,但是宋人社會對於自身身份的構建。

一、以對書畫的消費來定義宋代社會結構的前提依據

1、商品經濟的繁榮奠定經濟基礎

以消費水平來區分社會階層的前提是社會階層間的流動和商品經濟的繁榮。商品經濟的繁榮代表整個社會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人們的消費可以不再僅僅只為滿足生存需要,而更擁有了對精神文化方面滿足的追求。而宋代的社會經濟在物質水平的基礎已經具備,商人資本崛起、商品生產擴大、商品流通活躍、紙幣產生與商品市場擴大,商品經濟發展到宋代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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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欄瓦子——商品經濟的代表產物

2、社會階層的流動推動消費產生

而社會階層間的頻繁流動則是為舒化消費提供了動機。在流動性較強的社會里,對於那些由底層往高層流動的人來說,他們要通過一些行為方式的變化來表明現在已經飛上枝頭,彰顯身份地位的轉變,而書畫消費往往成為他們達到這一目的的主要方式。

而宋代社會階層間也確實並非鐵板一塊。經歷過五代十國的社會動亂,宋代在社會既有秩序被衝擊,社會階層與結構調整重組,即可明晰出現"貧富無定勢",貴、貧、賤處於經常性的轉化之中。社會流動性加劇,等級界限逐漸弱化,各階層成員的升降變動則漸趨頻繁。

因為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中國古代社會是傳統農業社會,等級森嚴,社會階層缺乏流動性,只依據" 士農工商"的職業身份劃分,且難以逾越。但實際上,宋代各階層都可通過科舉考試入仕,官員"取士不問家世"。

宋代的文官政治一方面迅速提拔官吏,甚至有太宗時期的宋琪,一年內由"庶僚"升至"宰相",升官飛速。但另一方面,宋代對官員的控制非常嚴厲。三省分權制和臺諫監督彈劾制度的存在,使官吏的任何失誤都可能遭到言官的彈動而被免職、貶官。一夜之間,既可以有人雞犬升天,也可以有人跌落泥底。

同時,宋代"不抑兼併"的土地政策進一步促使了社會各階層間的流動,隨著土地的獲得與失去,地主、自耕農或佃民,其身份地位都可能因此上升或沉淪,處在不斷變化的波動中。有豪強"朝為豪商,暮為乞丐;今日萬鍾,明日棄之",也有農民"去為商賈、為客戶、為遊惰","自農轉而為士"。由於商人的社會地位大為提升,"士農工商"四民間的界限不再那麼分明,經商也使貧富的升降也變得極為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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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趙光義

傳統士農工商界限的模糊,下層的人則模仿上層的消費,從而彰顯自己身份的變化,而階層向下流動的人,哪怕不甘心原有地位的變化,也不可能再保持之前的消費習慣。這在宋代的書畫消費中有典型的表現。

3、書畫為什麼可以在宋代發揮"奢侈品"的作用

在宋代社會各階層間不斷轉換,商品經濟繁榮的背景下,傳統社會中原來通過對衣服穿著、出行工具和裝飾等外在分別尊卑貴賤的方式,已經在財富的力量下行不通了。社會個金層人民,尤其是富商爭相奢侈,甚至以逾製為榮,那些原本為官僚士大夫所獨有的奢侈品與裝飾已經不能為之所獨有。既然這些原本標識身份的物品或行為不能只由這一階層的人所獨享,而逐漸走入魚龍混雜,那麼它的象徵功能就大大減弱了。於是位於社會上層的官僚士大夫階層更想通過書畫消費維護自己的尊貴地位

因為書畫所附著的文藝性非受過訓練或特別喜好,常人並不懂得鑑賞,也不明白其蘊含的文化價值,書畫天然地成為精神類物品中的貴族。擁有它不僅表明有一定的經濟地位,還凸顯了收藏者的文化藝術品位。於是,書畫就作為精神類奢侈品,成了標榜自己上層社會身份的工具。

二、宋代不同類型的書畫藝術與對應人群

宋代的書畫藝術是中國封建社會集大成期。單從書畫市場流通方面,宋代的書畫消費市場大,極大多數的群體參與買賣,書畫交互流通非常頻繁。

1、宋代階級高層的清雅意境

"文人畫"在宋代被文人士大夫們熱捧。它以書法入畫,線條藝術追求筆墨情趣,題材多為梅、蘭、竹、菊,強調清雅的意境。而"文人畫" 在宋代的盛行絕不僅僅是創作技法上的發展,更有著深層的社會內涵,"文人畫"強調了作畫者的身份,這是表現自己社會身份的功能體現

,是文人階層對藝術獨特的表達,代表"文人意識"的覺醒。它標識士大夫階層獨特的審美意識,體現了他們的文化心理結構。這正是品位區分等級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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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階層

2、面向大眾百姓市場的通俗化

如果說文人畫代表著高雅的藝術品位和尊貴的社會身份,那麼在市民階層中流行的通俗畫則迎合了普通老百姓的審美。通俗畫就如後世的年畫,畫的都是鯉魚仙桃等。通俗也並非意味著藝術性的降低,流傳至今的珍貴名畫——張擇端的

《清明上河圈》從題材上來看就屬於城市通俗畫

三、宋代對書畫藝術買賣收藏的目的與特徵

1、上層官僚集團以高雅書畫標榜身份地位

官僚士大夫是宋代書畫市場的主要消費者。這個階層可以大致分為兩類,一類為既富又貴的王公貴族,大多官至相位,藏品也大多是法書名畫。《春明退朝錄》中的一段較集中的史料提到:"王祁公家有晉諸賢墨跡,唐相王廣律所寶永存珍秘圖刻,閻立本畫老子西升經。

周安惠家王獻之洛神賦。"等。另一類不太富裕的士大夫們也廣泛參與,如李清照夫婦酷愛金石書畫,為購求不惜典當衣物,有時還因財力所限不得不與心愛之物失之交臂。還有"陳亞少卿,蓄書數千卷,名畫數十軸,平生之所寶者。"官僚士大夫中有部分人對書畫是發自內心的喜愛,購求鑑賞書畫是為滿足其精神上的審美需求。像米芾、劉季孫等人一生痴迷於此,"死之日,家無一錢,但有書三萬軸,畫數百幅耳。"

楊之美經常屋中掛滿書畫賞玩,"以茲為玩不知老"。

但很多官僚士大夫們竭力追捧法書名畫,其實並不真正懂得其中的藝術內涵,而是一種隱性的心理寄求——標榜上層的社會身份。達官顯貴們競相購買字畫,但"其能自辨而識其趣者甚寡",而"多取空名"。即通過消費書畫這一"精神類奢侈品"的行為來標識自己的雅韻,標榜自己高費的社會身份。

張知甫更是一語道破,"當時擼紳之士,競於取媚權豪。易古器,鬻圖畫,得一真玩,減價求售,爭妍乞憐。服儒者衣冠,為侯門常賣。"可見上層對書畫藝術的認可,它標榜身份的功能也自然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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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宋代新晉富商以字畫收藏獲得地位認同

唐宋時期的"富民"特指那些既佔有大量社會財富又沒有政治特權的富裕者階層,因為宋代商品經濟的繁榮,他們中既有靠土地經營致富的人,也有靠手工業和商業經營致富的人,被時人稱之為"富民"。富民階層的興起宋代社會發展注入了新的血液,而這個新的階層急需社會對他們的身份認同。因此出現了許多中產人士從衣食住行方面不斷模仿上層消費字畫的現象。這種"炫耀性消費"通過超越於一般人消費水平之上的消費來引起社會的關注、羨慕甚至嫉妒,從而顯示自己的財富和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

像上層官僚模仿奢侈的物質性消費容易,但只有良好的文化修養與品位這種需要時間沉澱的底蘊,才是決定對一個人社會地位的評價。所以富民為抬高社會地位,"普遍培養子弟向學應舉",同時,相比作詩賦詞,書畫收藏是件相對容易的事,只要有財力和興趣,通過這一渠道,至少從表面上看可以快速地提高文化品位,從而獲得相應階層的認可,融入上層社會。因此,一些富民也經常

活躍於書畫市場,如富商劉元嗣曾以400貫購得王齊翰《羅漢》16軸;劉道醇提到的他在富商高氏家看到諸多書畫藏品等。

同時,富民們為了改變自己的門第,想方設法擠進官僚士大夫群中。因此,富民們除了讓下一代讀書應舉以入仕外,還想辦法結交權貴,如與官僚貴族聯姻的辦法,再如通過書畫來結交權貴,就如富商高氏著力於書畫收藏,以此與許多文人士大夫們都有交往。

宋代上層人士如何體現身份的象徵?書畫成了“精神類奢侈品”

秋山蕭寺圖

3、市民買賣通俗書畫作商業目的

所謂市民階層以財富的佔有量較少而與富民階層區分開來。隨著城市的發展,這一階層的人們也加入到書畫消費行列。但從消費品的質量和類型來看,與上述兩個階級有本質的區別。受財力和審美上的侷限,他們大多無緣昂貴的法書名畫,而是在市場上購買些門神、紙畫、觀音像、桃符之類的通俗書畫作品。

《東京夢華錄》 等文獻中,都曾記載了兩宋時期京城汴梁和臨安的商業繁華地帶"紙畫兒"市場的興隆情況。如京城開封,在臨近過年的時候,市井之中都有賣鍾馗、桃符、門神的小販。在朱雀門外,州橋之西,有果子行,也有賣紙畫的小販。連農村的集市上也有紙畫販賣絡繹不絕。

當然,除了這些通俗畫,宋時一些普通小工商業者也追隨著上層社會的腳步購買文人畫

。史料記載很多酒店、茶坊裡流行懸掛名人字畫。"汴京熟食店,張掛名畫,所以勾引觀者,留連食客。"也有藥店張掛字畫的,如《東京夢華錄》載:"宋家生藥鋪,鋪中兩壁皆李成所畫山水。"這種店內懸掛字畫既能達到吸引顧客的效果,又能彰顯商店主人的雅緻品位。體現了店家渴望提高社會階層身份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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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圖

四、總結

消費對社會階層進行了有效區分,不同的經濟狀況和文化品位的人對消費品的選擇也不同。消費在標識差異的同時又可以構建差異。這也使書畫消費的分層意義在宋時已有所體現,書畫作為"精神類奢侈品",已成為宋人社會身份建構的重要手段。富民、小工商階層為附庸風雅書畫消費,有利於促使宋代社會的進一步流動與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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