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淘去的都是沙子嗎?

那一年,我應邀去給一勞改農場(監獄)的勞改犯們上堂課。

那是一座被判10年以上徒刑案犯的勞改農場,有5箇中隊的案犯。上到第三天的時候,我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邊給他們上課邊想這張臉:在哪裡見過他?

猛然,我一下子想起了,這是一張我在20年前見過的臉,那時候,他是我們這個偏遠小縣城裡的一個小明星,自小習學了家傳的武藝,後又代表這個小縣城參加了省城比賽和全國的比賽,得到過名次。從省城回來時,全縣還學校夾道歡迎過他,後又讓他在全縣的幹部大會上表演過拳術,縣委書記親自給他頒過獎品。

那時的他,少年得志,春風得意。

他高中畢業後,縣上又保送他上了大學,再之後,就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

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在這個關犯人的地方見到了他。

上完三中隊的輔導課,經中隊獄管同意,我留下他,看他戰戰兢兢的站在我面前,小心謹慎的低著頭,一付拘謹的樣子,我的心裡不是個滋味。

我讓他坐下,倒了杯水給他,對他說我們曾經都生長在一個縣城,說了縣委對他的獎勵和保送,他聽我說到獎勵,眼神一下明亮起來,神情也松馳下來,我又說了他的拳術,他"哎"了一聲,說:“我起步這武術,敗也在這拳頭上。

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他名叫軍,一聽這名字,就知道他是那個火熱年代出生的人物,縣上保送他的是一所省城的重點大學,在大學裡,有一技之長的學生很受學校歡迎,加上他長的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在同學們中間很受歡迎,尤其是女學生,常常有外系的、本系的女學生慕名而至,這使他眼花繚亂,大二的時候,他與一名校化級的女學生戀愛了。那個時代是不準學生談戀愛的,但他們談了,而且學生處對他們的戀情睜眼不知。

命運的轉機在他大三時出現了,一個週末,幾個混混在公園門前圍毆一名老者,軍用一雙威猛的雙拳救了他,這名老者是一個單位的領導,恰巧,這名老者又有一個氣質不俗的女兒在另一所大學裡上學。

這名老者的女兒經常以報達還恩的名義來學校找軍。

一年以後,軍畢業了,留在了省城工作,當然,這是那名老者的操作,理由很充分:與他女兒戀愛。

軍對前女友是相愛很深,但他權恆多日,忍痛與前女友分手。與該女子結婚後,勤奮、耐勞的他,很得老者賞識,在老者約操作下,軍一路被提攜、拔擢,十餘年的功夫,他己經官至正縣級,下派到地方,充任一方父母官。

他去的縣是一個富縣,又地處交通要道,房地產開發的如火如荼,天天是這個企業要地,那個企業爭項目,這個幹部要提拔,那個女子想升遷……伴隨這些要求的,都是私下的權錢、權色操作。

起初,軍也抵制過,但他終沒有抵擋住這些個糖衣炮彈,第一次收錢,他看到滿滿一面袋的鈔票,他默認了。燈紅酒綠、秀色可餐之中,軍漸漸的迷離了,由被動到主動,他甚至有些變本加厲。

最荒誕的是,軍為重新得到前女友,給她送錢送物,前女友是個貞烈女子,也許是軍傷前女友太深,前女友堅決不從,軍就用權利交換的形式,把前女友的丈夫以免職下崗形式對前女友施加壓力,色迷心竅的,又向企業、房地產老闆索要高檔房產,送給前女友的父母和她的姐弟。

在各方面的壓力下,前女友離婚跟了軍,他們幸福的過了一段時間,他又別懷投抱,拋棄了她。雖然,前女友約丈夫原諒了她,但前女友心裡那個堵啊,以一封"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的信,向紀委舉報了他。

第一次舉報,紀委還是查了查,但在軍的上下左右的操作打點下,不了了之了。前女友不甘心,她怎麼會甘心,是軍當初拋棄了她,使她痛不欲生了一年多,才走出那段戀情,找了一個丈夫默默無聞的生活著,又沒有招惹軍,可軍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怎麼的,硬生生的拆散她的家庭,跟了軍,一沒有問軍要錢要物,二沒有向他要名分要地位。

怎麼了他,上輩子欠他的嗎,他說不要就一腳又踢了前女友,把前女友弄個莫名其妙,又義憤填膺,前女友那個氣啊,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鐵了心的告。

看當地告不動軍,前女友就向上一級紀委、黨委實名舉報。

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巧黨的十八大召開,我們的黨大抓黨的作風建設,下重手懲治腐敗。

子彈上膛,槍口對準軍!他被判20年。

聽了他的自述,我的心真的是沉痛。

軍在縣城時,好學助人,勤奮律己,才獲得推薦保送上大學的機會,到大城市,他面對紛繁撩亂的世界,為了個人私慾前途,他迷茫了,迷失了自己,終落了個身陷囹圄的可悲下場。

難怪,造化弄人,環境誤人,社會就是這樣:大浪淘沙,只有金子,才會在紛繁複雜的世界裡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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