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三國演義》描繪的女性,既沒有《紅樓夢》裡林姑娘、寶姑娘們的脂粉氣,也沒有《水滸傳》裡孫二孃,扈三娘們的江湖氣,而是具有巾幗英雄的氣概。她們有的機智、勇敢,有的敢於反抗,有的疾惡如仇,有的忠心報國,都是女中英傑。雖然作者在塑造這些女性藝術形象時著墨不多,最多的只有幾個細節描寫,少的僅寥寥幾筆,但每個人物都被描繪得別有風采,活像個個浮雕!

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貂蟬,是作者精心描繪的一個美麗、機智、勇敢的女性。

貂蟬巧施連環計的故事,是一出不用改編的絕妙好戲,的確是戲中有戲。人們早把它搬上影視,“鳳儀亭”給人以美的享受,歷來受到人們的讚賞。這應歸功於作者非凡的藝術才華。貂蟬的故事在元至治年間《全相三國志平話》裡已有記載,還有人把它編成雜劇“連環計”,雖內容有所不同,但都把它寫成夫妻之間的悲歡離合故事:貂蟬和他的丈夫呂布失散後,流落他方,因偶然的機會被王允所收容,她得知呂布在長安,為求夫妻團圓,故接受王允的連環計。這樣就把貂蟬寫得很平庸。

作者據此加以改編,重新塑造貂蟬的藝術形象,不是把她寫成呂布的妻子,而寫她是王允的歌姬,

“其女自幼選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

不是寫她為夫妻團圓而接受連環計,而是寫她因近見王允

“兩眉愁鎖,必有國家大事”,故表示:“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

經王允說出連環計的意圖,便毅然答應,願為國除奸。這樣寫,貂蟬的形象就顯得很高大了。而且作者還是在這種情況下讓貂蟬出場的:董卓害民欺主,滿朝公卿朿手無策,只能飲泣相對;曹操雖嘲笑他們,但他自告奮勇刺卓也不成功,後以袁紹為首的十七鎮諸侯討伐董卓又告失敗,因而董卓橫暴更甚。對此,司徒王允雖憂心如焚,但力不從心,只好在夜間偷偷地仰天垂淚而已。由於貂蟬挺身而出願為他分憂,他才想出連環計——先將貂蟬許嫁呂布,後獻與董卓,使貂蟬從中取事,離聞董卓、呂布“父子”反顏,令布殺卓。並把挽救漢朝的重任完全寄託在貂蟬身上,說:

“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

滿朝文武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貂蟬卻以一弱質紅裙做到了——除掉了國賊董卓,這對於滿朝文武無疑是個絕大的諷刺!

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貂蟬能使呂布殺掉董卓,雖說是利用其絕世美貌,但主要還是靠她的機智、勇敢。

當我們看到她如何巧弄兩個好色之徒董卓和呂布“父子”時,的確大快人心!如:

貂蟬起於窗下杭頭,因從窗外池中倒影發現呂布在窺探,“貂蟬故蹙雙眉,做憂愁不樂之態,復以香羅頻拭眼淚”。

表示從卓並非自己願意,以引起呂布對董卓的怨恨和博得呂布的同情。因呂布窺視良久,不忍離去,出又復入,這時,

“卓方食,布偷眼窺望,見繡簾內一女子往來觀覷,微露半面,以目送情。布知是貂蟬,神魂飄蕩,卓見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曰:‘奉先無事且退’,布快快而出”。

她略送秋波,便弄得一個“神魂飄蕩”,一個“心中疑忌”;當董卓偶染小疾,呂布借入內問安以探望貂蟬,時正值卓睡,

“貂蟬於床後探半身望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揮淚不止,布心如碎。卓朦朧雙目,見布注視床後,目不轉睛,回身看,又見貂蟬立於床後。卓大怒,叱布曰:‘汝敢戲吾愛姬耶’!喚左右逐出:‘今後不許入堂’,呂布怒恨而歸”。

貂蟬的啞劇表演得多麼精彩,確實顯示出她的機智。在鳳儀亭裡,作者把劇情引向高峰,同時,更突出貂蟬的智慧。貂蟬約呂布在鳳儀亭邊等她,但她故意“良久”才來,使呂布在久等中越急想見她;當呂布

“見貂蟬分花拂柳而來,果然如月宮仙子”,

怎不令他銷魂,願為她豁出性命呢?貂蟬一見呂布便裝做哭泣,表示對呂布無限傾慕,但因

“此身已汙,不得復事英雄;願死於君前,以明妾志!”

說完,手攀曲欄,裝做跳向荷花池,這就使目布更加醉心,發誓說:

“我今生不能以汝為妻,非英雄也!”當呂布說:“我今偷空而來,恐老賊見疑,必當速去”時,貂蟬激之說:“君如此懼怕老賊,妾身無見天目之期矣!”又說:“妾在深閏,聞將軍之名,如雷貫耳,以為當世一人而已;誰想反受他人之制乎!”

呂布聽後羞慚滿面,逼使他只能作這樣選擇:要想娶貂蟬為妻,就必須和董卓決裂。正當呂布和貂蟬偎偎倚倚,不恐相離時,董草出現了,見此情態,氣得董卓用戟刺呂布,兩個好色之徒火併了!但經李儒的勸解,董卓想以貂蟬賜給呂布時,貂蟬一面機智地為己辯解,說是因恐被呂布所逼,

“欲投荷花池自盡,卻被這廝抱住,正在生死之間,得太師來,救了性命”

一面堅決表示不同意把她賜給呂布說:

“妾身已事貴人,今忽欲下賜家奴,妾寧死不辱!”

還要裝做自刎,以博得董卓憐愛,終於使董卓改變了主意。呂布非要貂蟬不可,董卓偏卻要霸佔,呂布殺董卓就勢在必行了。

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貂蟬這個藝術形象,在作者生花之筆描繪下,既栩栩如生,又顯得多麼高大!這個藝術形象已成為古典小說人物中的藝術珍品,歷來為人們所喜愛,

孫尚香則另具一種風格。

作者特別描寫她和劉備結親的情景:劉備被引入洞房時,

“燈光之下,但見槍刀簇滿;侍婢皆佩劍懸刀,立於兩旁”。

這位沙場老將不覺為之心寒,不敢入房,孫夫人笑說:

“廝殺半生,尚懼兵器乎!”

作者如此描寫不僅是為活躍氣氛,添加風趣,主要是為顯示孫夫人的颯爽英姿,與一般女子的忸怩作態大異其趣。作者還突出了孫夫人敢作敢為、敢於反抗的性格。當孫夫人聽到趙雲對劉備說:

“曹操興兵殺奔荊州,甚為危急”,

和劉備哀求讓他回荊州時,她雖知這是違背其兄孫權的本意,必然遭到阻擋,但忠於愛情的孫夫人,斷然同意並設計與劉備共同出奔;當東昊徐盛、丁奉二將在中途截住時,她叱從人推車直出,捲起車簾,喝說:

“你二人慾造反耶”?徐,丁二將回說是奉周瑜將令,孫夫人咄說:“你只怕周瑜,獨不怕我?周瑜殺得你,我豈殺不得周瑜?”

喝令推車前進,徐、丁二將嚇得不敢出聲,只好乖乖地給她讓路。後來,陳武、潘璋二將奉孫權之命來捉拿她夫妻倆時,也同樣被她喝退了。及至蔣欽周泰二將,奉孫權命取劉備、孫夫人之頭趕到江邊時,劉備、孫夫人已被孔明接上船去了。孫夫人敢於違抗孫權之命與劉備誓死出奔,既是為支持劉備的興漢事業,也是對孫權企圖把她當作政治工具的強烈反抗。其英風豪氣,直是壓倒鬚眉。

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作者塑造孫夫人的藝術形象是有一定意義的。

在歷史上,孫夫人的確喜歡武事,據《三國志·蜀書·法正傳》記載:

“初,孫權以妹妻先主,妹才捷剛猛,有諸兄之風,侍婢百餘人,皆親執刀侍立,先主每入,衷心常凜凜”。

前面所述劉備入洞房時看到的情景與正史記載是一致的。但《三國志》上的孫夫人並不心向劉備,而是站在其兄孫權一邊的。可是,演義的作者在這一點上卻完全違背事實,重新塑造了孫夫人的形象。我們知道,在封建社會里,婚姻關係是納入政治關係的,在《三國演義》裡,就有幾處揭露封建統治階級如何用婚姻做為政治交易的手段,如曹操為拉攏袁譚,曾以女許之;呂布為爭取袁術的支極,曾答應以女配袁術之子;孫權以妹許劉備也出於其政治目的。而當他們的政治要求達不到時,就翻臉賴婚,甚至向對方大動干戈。

作者對這種手段是深惡痛絕的,因此,他用想象、誇張、虛構的手法,深刻地揭露孫權以妹妹為政治“手段”的卑鄙手段,盡情嘲笑周瑜“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所謂“妙計”,與此同時,則極力讚揚孫夫人忠於劉漢的反抗行為,從而使孫夫人的藝術形象比歷史人物原型高大得多!

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徐母是個疾惡如仇的典型,給人的印象十分強烈。

當曹操接受程昱計策,賺徐母至許昌,用甜言蜜語想騙徐母作書召其子徐庶時,

徐母問:“劉備何如人也?”操說:“沛郡小輩,妄稱皇叔’,全無信義,所謂外君子而內小人者也”。徐母厲聲喝說:“汝何虛誑之甚也!”並嚴正地指出,劉備.“屈身下士,恭已待人,仁聲素著,世之黃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真當世之英雄也。吾兒輔之,得其主矣。汝雖託名漢相,實為漢賊。而反以玄德為逆臣,欲使吾兒背明投暗,豈不自恥乎!”言訖,取石硯便打曹操。

徐母打曹操是想使曹操殺她,這樣就可使其子死心輔佐劉備。當程昱說出徐母的意圖和說另有計賺徐庶時,曹操就沒有殺徐母。當徐庶被程昱假造徐母手書賺到許昌,徐母進到徐庶,勃然大怒,嚴厲責備徐庶讀書而不懂“忠孝不能兩全”之理,

“棄明投暗,自取惡名,真愚夫也!”

因恥見徐庶,便自縊而死。徐母大義凜然,嫉惡如仇的性格刻畫得多麼鮮明!千載之下,誰不為之動容!

巾幗不讓鬚眉—《三國演義》中的女性​的藝術形象

作者塑造忠心報國的李氏形象也很感人。

鄧艾暗渡陰平後引兵來取江油,這時江油守將馬邈仍不以軍情為重,與妻李氏擁爐飲酒。

李氏問:“累聞邊情甚急,將軍全無憂色,何也?”邈說:“大事自有姜伯約掌握,幹我甚事?”李氏說:“雖然如此,將軍所守城池,不為不重?”邈說:“天子昕信黃皓之言,溺於酒色?吾料禍不遠矣。魏兵若到,降之為上,何必慮哉?”李氏大怒,唾邈面說:“汝為男子,先懷不忠之心,枉受國家爵祿,吾有何面目與汝相見耶!”

馬邈羞慚無語。鄧艾軍一到,馬邈立即投降,被任為鄉導官。李氏聞知立即自縊身死。在曹軍壓境,進迫成都之際,昏庸的後主與群臣為保身家利祿大都屈膝投降,對比之下,李氏更見忠烈!

結束語

《三國演義》是一部政治性的歷史小說,故其描繪的女性形象也必然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在封建社會里,女性是受到歧視的,但從《三國演義》描繪的女性形象看,說明作者卻具有“巾幗不讓鬚眉”的進步觀點,因而才能塑造如此高大的浮雕般的婦女藝術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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