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兵呀

這個大兵呀


個兒長得傻高,去誰家借東西,進門得趕緊低頭,要不就碰門框了。這麼高的個兒,當年當兵,一群新兵中間站,鶴立雞群,帶兵的一眼就相中了他。三年兵回來,他實在捨不得脫下軍裝,洗了穿,穿了洗,軍裝邊兒都毛了,還穿著。因此,大家嘻嘻哈哈喊他大兵,喊得時間長了,大兵也默認了這個名字,誰一喊大兵,他就哎哎答應。

按說當過兵的人,應該精神抖擻,這個大兵,地裡鋤草,耷拉著頭,抓著鋤把兒,有氣無力,半天鋤不起一根草苗兒,還直打哈欠流淚。誰要喊一聲,大兵,鬥地主,大兵眼睛立馬有了光,鋤一扔,跑去鬥地主了。

我見過大兵鬥地主的樣子,怪不得別人一直挖苦他,他確實不像話,行不行吧,也是尋常鎖著牌。地主三帶二照到他臉前,大兵手忙腳亂把牌搓開,“甭急,叫我瞧瞧有沒有。”大兵左搓搓,右搓搓,搓了半天,也扔不出一張牌。地主急了,“你出不出?”大兵不好意思說,“叫——叫我瞧瞧有沒有三帶二。”每次到大兵那兒,就要耽誤一會兒。鐵虎狠盯著大兵訓,“有沒有三帶二,你起牌時候,心裡沒數兒?不行吧,也鎖著牌,瞧你那吊樣兒,白長恁高個兒。”

長恁高個兒,大兵真白長了,退伍回來打小工兒,沒幹三天,跑回了家。他娘問,“咋回來了?”大兵氣惱的說,“打小工成不了啥氣候兒。”既然打小工兒成不了啥氣候兒,那你找個能成氣候兒的活兒幹唄。於是,大兵去城裡超市當了保安,穿上嶄新保安服,超市門口一站,大兵找到了要成氣候兒的感覺。

“那他現在咋放羊呢?”我問鐵虎。鐵虎笑著說,“大兵個兒不低,屁本事兒沒有。”不知道因為啥,大兵惹惱了比他低兩頭挺著啤酒肚的男人。“蹲下。”那個男人吼道。經理也在旁邊命令,“顧客就是上帝,蹲下。”大兵想要說什麼,經理倆眼一瞪,“先給我蹲下。”大兵剛蹲下,那男人跳起來,啪啪給了他兩巴掌。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大兵跟經理說,“我不幹了。”去哪兒找大兵恁高個兒保安?經理不捨大兵走,“漲五十。”“漲一百,我也不幹了。”大兵扭頭走了。

不當保安,大兵買了破面的跑出租。沒倆月,交警扣車,運管罰款,嚇得大兵瞧見大蓋帽兒,方向盤一擰,油門兒一腳踩到了底兒。沒多久,大兵的出租夢隨著車子竄路溝,滅了。

後來,大兵又買破拖拉機,往水泥廠運石子兒。開著拖拉機,拉著冒尖兒石子兒,大兵的拖拉機頭天天一蹦一蹦從山路上往下蹦。掙個錢真作難,大兵天天提心吊膽,誰知大蓋帽偶爾還來鄉下查車。同行傳授大兵一個辦法,方向盤螺絲擰鬆,碰到查車,拽了方向盤跑。真是個好辦法,大兵那個興奮,屢試不爽,大蓋帽乾急沒法弄走拖拉機。又拉冒尖兒石子兒,山路一蹦一蹦下來,啪一下,大下坡兒急拐彎兒,大兵忽然把方向盤薅了出來。

醫院躺大半年,大兵出院了,幹啥呢?大兵不禁為自己成不了氣候兒憂心忡忡。“放羊吧。”大兵他爺說,“幹啥只要有耐性都中,甭小看放羊,放好了,一年兩三萬跟耍似的。”那——那放羊吧。每天早上,大兵他爺佝僂著腰前邊領,大兵後邊吹著哨子一二一,羊咋走都走不整齊,尋常是噼裡啪啦。

大兵剛能勝任放羊工作,他爺也準備退休,鄉里忽然下令,放羊毀林嚴重,以後不準放羊,幾月幾日前,全部處理。別人都把羊處理了,大兵還留十來只,鄉幹部問大兵,“你咋沒處理完?”大兵怯生生說,“俺娘讓俺爺放羊活動筋骨。”大兵他爺七十多,走一步歇三歇,啊放羊活動筋骨?鄉幹部差點把牙笑掉。

羊全賣了,大兵他娘用那筆錢,給大兵娶了媳婦兒,大兵天天摟著媳婦兒,一覺睡到晌午頭兒,大兵他娘說大兵,大兵委屈的說,“她摟著我,不叫我起,我有啥法兒?”“你你你——”大兵娘氣得差點兒白瞪眼。

“我咋又出錯了?”大兵敲著自己腦袋後悔萬分。“咋又出錯了?”鐵虎吐著煙罵道,“孃的,再這樣天天摟媳婦兒睡晌午頭兒,你恐怕連飯都不知道咋吃了,行不行,也尋常鎖著牌,不行,你就把牌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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