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田立禾侃相声|传统相声·7.《大相面》



今天哪我谈谈传统的对口相声《大相面》,这个《大相面》哪,每个相声演员演,都有自己的东西,不一样,版本很多,有的地方相同,有的地方呢,就不相同,这个问题比较复杂,现在有的音像资料,早在三十年代有我师爷焦德海和刘德智二位老前辈的唱片,近代的有马三立、侯宝林、苏文茂各位先生的录音、录像资料,我也录过《大相面》,除了垫话儿,从入活开始,一般的,开始先是奉送捧哏的三相,五十年代初,“奉送三相”这个地方一般用,占的篇幅很大,因为捧哏的看出便宜来了,知道逗哏的是个相面的,怎么样?占便宜,打算白让人看相,还说好些个不应该说的话,没有礼貌,遭到逗哏的训斥,最后奉送三相,然后再看五官,看手相,再后就是底了,到了结尾的部分了,大致演法、套路差不多。

《大相面》中间儿,当中的小的节骨眼儿,每个演员都不一样,就看这演员你会的多少了,套路会的多,灵活地使用,比如说看五官的时候,眉目鼻口耳,逗哏的说:“你这五官都好,就是眼睛不好。”“我这眼睛怎么不好啊?”“你长得不是人眼。”“我人嘛不长人眼?”“龙眼人登基坐殿,凤眼人执掌昭阳,狮子眼人登台拜帅,虎眼人镇守边关,鸡眼人好斗,狗眼人脸酸,你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中不翘这么一对儿……”“什么眼?”“绿豆眼。”“王八呀?”这是一种用法,我师爷焦德海呢,他这个词儿就不一样了,“龙眼人登基坐殿,凤眼人主于昭阳正院,虎眼人当元帅,鹿眼人必出家,蛇眼人曲曲弯弯,狼眼人心必狠,狐狸眼人必偷盗,你配长人眼吗?”“你说我长什么眼?”“你长得是两只鸡眼,鸡眼人好斗,你还不是本地鸡。”“我什么鸡呀?”“外国鸡。”“好么,我还会变颜色儿呢!”这两种用法,就是大同小异。

马三立老师,他的《大相面》是很出名的,看完了五官,叫捧哏的咳嗽一声,捧哏的故意声音特别轻的咳嗽,逗哏的说:“没底气了。”“我要死啊?”“谁说?谁说你要死来着?”“那你怎么说我没底气了?”“富贵音韵出丹田,气实喉宽响腮间,贫贱不离唇舌上,一世奔走不堪言。语要心平气要和,贵人语迟小人多,闭口无言唇乱动,不离唇剑受折磨。按着你这相貌,奔忙劳碌一辈子的命。”这段儿,这点儿,我只听马老师说过,没听过别人用过;还有的逗哏的叫捧哏的走过来,“我看看,你走几步我看看,你打这边儿走一下。”走完了,“您看呢?主什么?”“我看你走路不是富贵的命,命中受穷,那怎么见得?走路不直,不在一条线上,蛇行鼠餐,余粮不过三天。”然后,逗哏的学长虫走,和老鼠吃东西的形体动作,这个包袱儿就响了,这点儿呢,是我听班德贵老师。

最后的底,也是各有各的演法,马三立老师是“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存钱了,其实你没剩下什么。”“我就这命啊。”“你是啊,蛤蟆来在养鱼池,自己为难自己知,有人说你心欢喜,委屈为难在心里。你是驴粪球儿外面儿光,虽然说你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你住两间房……”往下说居住的情况,家里什么样,捧哏的说“你怎么说得这么准哪?”“咱俩人住同院儿嘛!”还有的说:“咱是爷儿俩呀!”这都是底。如果不用这个底,结尾的部分可以换一下,从驴粪球儿那儿就岔出去啦,“你是驴粪球儿外面儿光,你好比一个蜘蛛网在檐前,又被狂风遮半边,半边整来半边破,这边破了还复原。你好比卖豆腐点了二亩河滩地,江里来水里去,左手拿个搂钱的耙子,右手拿着个没底儿的匣子,你是搂一耙子漏一匣子,到头来落四个大字是瞎闹白冤……”

还有一个版本儿,因为这东西非常灵活,我学《大相面》呢,我老师张寿臣老先生,他教给我的时候呢,我是带着我的伙伴儿,任鸣启任大哥,我们俩一块儿去学的,按着当时任鸣启的年龄、长相、骨骼、相貌来说的,因为我的老恩师他真会相面,是真相,正垫反翻,我的恩师故去以后呢,鸣启大哥也过世了,这个节目我就演不了了,怎么呢,我不会相面啊!我要重新开始演这个段子,我要学相面,我学那玩儿干嘛?学完了等着给逮起来,给教育教育,啊?所以说这活我就不这么说啦,我只好重新哪,我把它组织一下,我用“记住就不易”的底,我把这个结尾部分呢,又重新的整理一下,这个底,不但响,还能把相面这个行业的江湖骗子揭露的体无完肤。

这个相面呢,有的地方得用天干地支、生肖、五行,都得说,所以说呢,这个段子在我老师教我的《大相面》原来的基础上,我又撷取了一部分,加以扩充,一开头儿呢,就把这江湖骗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予曝光,头里呢,也不加揭露相面算卦的那些个垫话儿,比如说吧,“桃园三结义孤独一支”啊,什么先写后问的“父母双双不能克伤一位”,这个垫话儿,我都不用,我本身就以一个相面的,这个人的身份,站在观众面前,叫捧哏的把手伸出来,给他看手相,捧哏的一看:“你是相面的?”逗哏的就说了:“我是星相学家,研究周易的。”所以说呢,这跟时代,跟现在就接轨了,捧哏的端详了半天,然后加以挖苦、讽刺,说了很多损话,这样才给逗哏的为了证明,非得相面不可,结果呢,越蒙越不对,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相面、算卦,江湖上金批彩挂四门生意的头一门,行话叫金点,种类繁多,骗术各异,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有些个骗术不攻自破,建国前,天津北京的卦摊儿、命相馆随时可见,所以,相声利用这个载体,是有社会基础的,这个段子中所用的相面的专用术语,也不影响他的情节和包袱儿,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上世纪,天津市新三不管儿、南市老三不管儿、河东地道外、河西谦德庄,这些个市场,都有卦摊儿,都有算卦的先生,有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有的算卦的卦摊儿上,摆的手纸,就是卫生纸,肥皂,带卖这些个小商品,有的算卦的先生代写书信,相声演员哪,还拿他们抓包袱儿,他们是弱势群体呀,我上台我就这样说:“——我要在新三不管儿六合市场说啊,说这算卦的,我就说南市的算卦的不灵。——你要在南市呢?——我在南市说谦德庄算卦的不灵啊。——你在地道外呢?——地道外,我就说……地道外的……——捧哏的:不灵?——灵!灵极了!——这回怎么灵了?——不,离太近。您看哪,要但凡不灵,他能带卖肥皂吗?——还是不灵啊!”用这种包袱儿,来讽刺人家,这都属于现挂的包袱儿。

马三立老师,他的这个《算卦》,还有一个,就是“带钉鞋钉子”,那个时代的产物,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那个时候已经不景气了,有的算卦的就是挣的钱不够吃饭的了,没办法,只有兼营别业,已经很悲惨了,到六十年代,我记得,中期好像,政府就正式下令:取缔相面算卦的。当时在五十年代末,南市老三不管儿算卦的,最红火的,“舒舍予”,每天,他还没出摊儿,就等着好几十位,找他算卦,收入那是相当可观的,取缔之后他在今晚报发表自我揭露的文章,我记着那个时候我们团的冯立铎,相声演员,老先生,有一个现挂,他当时非常响:“那天早晨哪,我走在街上,看见这个算卦的舒舍予,这位先生拉着一车白菜,那正吆喝着啦,‘卖白菜来’,我说‘舒先生,您怎么卖白菜啦?’‘啊,我算出来了,算出来六二年哪,我得卖回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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