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人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1944年5月，一個在華西協和大學文學院社會學系讀書的女學生蔡文娜寫了一篇畢業論文，這篇論文取名為《一個過渡時代的家庭》，因為對當時一妻多妾婚姻制度的真實記錄和深刻反思，至今仍然因為其重要的史料價值被收藏和翻閱。
在這篇論文裡，蔡文娜以自己的親生生活經歷為基礎，如實記敘了四川軍閥楊森和家中十多位姨太太的生活實況，因為她的身份非常特殊，不僅是一名大學生，更是楊森的第九個姨太太。
在這篇論文裡，蔡文娜不僅反映了楊森的姨太太們沒有自由、沒有人權的生活境遇，還在文章中記載了一個極為悲慘的故事。楊森的七姨太曾桂枝，因為在上大學的時候和一名姓陳的男同學戀愛，給自己帶來了毀滅性災難，卻絲毫不知危險的降臨。
養女長大脫胎換骨，十四歲被養父娶做七姨太
從古老的農耕社會開始，女子從一生來便被家庭忽視，《詩經》中有一篇名為《斯干》的詩歌中記載了生了男孩和女孩的天差地別，“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
如果是生了兒子，就要讓他睡到檀木雕刻的大床上，給他穿漂亮衣裳，還要拿精美的玉圭給他玩耍，因為他以後一定會穿著華麗的衣裳，成為周室君主或侯王。
但是如果生了女兒，就會把她放在宮殿屋腳的地上睡覺，給她穿隨便的衣服，讓她在地上隨便玩一些陶製的紡錘，因為她以後長大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出息，只會每天圍著鍋碗瓢盆打轉，只要她不招惹是非邪辟，不給父母添麻煩就萬事大吉了。
從此之後，生了男孩子就叫“弄璋之喜”，生了女孩子就叫“弄瓦之喜”，因為男孩是在床上玩玉的，女孩是在地上玩瓦的，兩個詞語，非常形象地體現了重男輕女的思想。
這種思想到了新舊交替的民國時期依然非常嚴重，軍閥們一旦得勢，就動輒娶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姨太太的現象普遍存在，就是因為這種男尊女卑的思想作祟。
加上晚年在臺灣娶的17歲的女大學生，楊森一生正式娶進門的姨太太有十二個，被稱為楊府十二金釵，然而她們的命運卻是無一例外地悲慘，而其中最慘的就當屬第七個姨太太曾桂枝。
女兒生下來就不被重視，許多貧苦人家在生下女兒之後就會因為養不活將其拋棄，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溺嬰的習俗。曾桂枝就是在很小時候，被父母丟棄的一個女孩兒。
曾桂枝的具體身世已經不清晰，只知道她大概是貴州畢節一帶的人，父親是一個酒徒，不僅好喝酒，更好賭博，連自己都無法養活，更別提養一個女兒。
小小年紀的曾桂枝整天就一個人衣衫襤褸的在街頭流浪，楊森帶領部隊從畢節路過的時候，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在路邊乞討，一時生了憐憫之心，讓手下將女孩領回了家。
下人將這個女孩梳洗乾淨，換上了乾淨衣裳，一看模樣長得還挺俊俏的，楊森便將這個女孩收為了養女，還給她像模像樣地改了一個楊姓名字，叫楊家桂，跟原名曾桂枝中重了一個桂字。
如果故事情節就照這麼發展下去，可以說曾桂枝這個小女孩雖然生錯了時代，生錯了家庭，但和那些流落街頭最終餓死的孩子相比，她還是挺幸運的，因為她遇到了改變自己命運的貴人。
如果楊森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是一個真正坐懷不亂的大善人，是真的一生都把曾桂枝都當自己的養女來對待，那麼曾桂枝的命運又或許會完全不一樣。
女大十八變，怪就怪曾桂枝這個女孩長大以後，實在是長得太美了，不僅臉蛋長得漂亮，身材更是挺拔又豐滿，而楊森又是個出了名的色中餓鬼，面對這樣一個人間尤物一般的養女，比自己娶的五六個姨太太都要漂亮太多的少女，楊森又怎麼能按耐得住蠢蠢欲動的雙手。
人一旦沒有倫理道德束縛，什麼奇葩的事情能發生，養父也能在一瞬間冠冕堂皇地變成老公。可憐的曾桂枝，一直將楊森當作將自己從苦海中救出來的養父對待，沒想到這張偽善的臉背後藏著得是如此不堪的一顆賊心。
當時楊家管家的是他的四姨太田衡秋，她立即就看出了丈夫楊森的想法，為了討好他，就張羅著楊森和年僅十四歲的曾桂枝圓了房，從此後曾桂枝也不再叫楊家桂，還是叫回了她的本命曾桂枝。
面對如此的命運，從來都不能自己做主的曾桂枝倒是欣然地接受了，之後還給楊森生下了兩個女兒，她不僅是當時楊森姨太太中長得最好看、身材最好的，而且她還有一門楊森其他姨太太都比不上的本事，那就是為人非常聰明，還特別喜歡讀書，一下子就成了楊森幾房姨太太裡面最得寵的，雖然沒有後宮佳麗三千人，卻是“萬千寵愛在一身”。
在外讀書愛上男同學，竟雙雙被丈夫無情槍殺
楊森作為一個最會斂財的大軍閥，家裡堆得都是金山銀山，而他的錢又最捨得花在家人的教育上。看到曾桂枝如此愛學習，楊森就專門給她請了家庭教師，之後又花錢將她送到山海、北京等大城市讀書求學。
楊森的初衷，是想讓曾桂枝學了知識以後，成為自己在交際場合往來應酬的得力助手，但是他的如意算盤卻打錯了，他沒有料到的是，女人一旦接受了新思想、新教育，掌握了新知識，就再也沒有那麼容易掌控，就會一心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民國十七八年左右，曾桂枝去了天津的南開大學讀書，這樣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學生一出現在大學校園裡，自然是眾多男生們瘋狂追逐的對象。大家都只當她是一個清純的女學生，沒有人知道她是軍閥的七姨太，在眾多追求者中，曾桂枝也有了自己中意的戀人，是一名姓陳的男同學。
在外讀了幾年書的曾桂枝，受到自由愛情思想的影響，完全忘記了家中對妻妾管理極為嚴苛的丈夫。但和楊森比起來，她還是太過天真懵懂，她和陳姓同學在大學裡每天出雙入對，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人，而他們卻不知道，這甜蜜的背後早已是隱藏著巨大的殺機，曾桂枝的情況早已經被楊森安排在天津的探子報告了回去。
楊森並沒有表現得很生氣，而是平靜地寫書信讓七姨太回家，臨別之時，陳同學還給她戴上了祖傳的戒指，兩個人還做著要比翼雙飛的美夢。曾桂枝不知道丈夫已經發現自己的私情，她更不理解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竟然還天真地求楊森給陳同學謀一個職位。
楊森皮笑肉不笑，嘴裡答應得非常爽快，讓曾桂枝寫信叫陳同學到渠縣來就職。天真的陳同學還真的來了，曾桂枝一聽說戀人來了，興高采烈地在兩個保鏢的陪同下前去迎接，兩個人親密地走到鯉魚橋畔，在河邊就被保鏢槍殺了，屍體被捆在石頭上沉入了渠江了事，當時曾桂枝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
在那個亂世，一個手握軍權的軍閥殺死幾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女人就必須遵守婦德，這就是沒有女權的社會現實。
楊森以為自己如此處理了自己出軌的七姨太，可以讓其他女人們長點記性，但沒想到他同樣美豔動人的九姨太蔡文娜很快就步了七姨太的後塵。
從蔡文娜寫的論文中，就能看出她對這種一夫多妻婚姻有多麼不滿，當初蔡文娜以校花之名被楊森看上，父親貪圖錢財將十四歲的她嫁給軍閥做小妾。
婚後蔡文娜一直在堅持讀書，先是和英文家教老師產生了感情，被楊森賞了一頓“滿堂紅”，毒打了一頓，在成都華西大學的時候又愛上了醫學院一位姓劉的醫生。
明知道有七姨太曾桂枝的先例，蔡文娜卻還是沒有吸取教訓，她沒有直接和情人私奔，而是天真地回家提出要和楊森光明正大的離婚。楊森哪是個可以講道理的人，他表面上答應，卻在第二天早晨讓部下將蔡文娜直接在家中的床上槍殺。
為了殺雞儆猴，楊森還召集所有妻妾前來觀看蔡文娜滿身血汙的屍體，之後就將她丟到了官邸網球場旁邊的枯井，填平井口了事，還好那名姓劉的學生跑得快跑到了國外，不然又成了楊森槍下的冤死鬼。
蔡文娜給楊森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曾桂枝給蔡文娜生了兩個女兒，親生父親輕易就可以殺害親生母親，也不知道他們的孩子有多大的心理陰影。楊森對妻妾一向無情，掌管了楊家多年的田衡秋晚年因腦溢血癱瘓，同樣被楊森冷落，醫藥費都是靠在美國的女兒出。
在楊森眼裡，他就是家裡高高在上的統治者，決不允許別人忤逆自己，但如此絕情的楊森竟然活到了90多歲，90高齡還娶了17歲的張靈鳳，生了一個女兒。
而對曾經死在他槍下的亡魂，他談論起來也是極為輕鬆：“不守婦道，沒辦法，那我也就捨得下手”，這就是軍閥姨太太們可悲又可憐的人生，她們最先從那舊式婚姻的鐵屋中醒來了，卻最終沒能破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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