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人們看懂了他的善良,卻沒看懂他的自我實現需求

電影《芳華》改編自嚴歌苓的小說,講述了關於時代與命運、青春與流逝、熱血與湮滅的故事。故事發生在西南文工團,在又紅又專的特殊年代,年輕人單純的革命理想、火熱的部隊生活、義正辭嚴的青春、在時代裹挾下的喜怒、悲歡、不由自主。男主劉峰從人生的巔峰跌落,女主小萍多舛的命運,以及文工團男男女女們的一代芳華,終至落寞。


《芳華》:人們看懂了他的善良,卻沒看懂他的自我實現需求


馬斯洛需求層次論:與其說劉峰樂於助人是因為善良,不如說他人生追求處於高級層次

文藝團的人都說劉峰是“活雷鋒“,因為劉峰承包了所有的髒活、累活、臭活,很難想像,這個團隊若沒有劉峰會怎樣。劉峰吃破的餃子皮、幫著找逃出柵欄的豬、給結婚的戰友做沙發、主動讓出到高校進修的名額….在戰友們眼裡,劉峰就是熱心腸愛幫助人。

但在小萍看來,劉峰很善良。只有小萍能看到劉峰的善良,因為“小萍是我們當中最能夠發現劉峰善良的人,一個始終不被善待的人,最能夠識別善良,也最能夠珍惜善良”。

影片也將善良定義為劉峰樂於助人的主因,但僅僅是善良嗎?其實除了善良之外,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介於他品質之外的人生追求上面。劉峰對人生追求已經處於較為高階的尊重需求,對成就感的追求上面。

著名的馬斯洛需求層次論這樣講:人類需求從下往上共分五層,依次為生理需求,如食物、水、空氣等;安全需求,即人生安全、生活安定;社交需求,即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情感滿足;尊重需求,即成就感類;自我實現需求,如發揮潛能,做出成就。

上面的話用我們的語義來解釋,與”倉廩食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差不多意思。當人們滿足最基本的需求之後,就會不自覺地跨向更高階段。

劉峰顯然已處於尊重需求階段。尊重需求分為兩類,包括從個體內部和從外部。從個體內部來說,是對自我個性的追求與獨立,能充分展現自我。從外部來說,是希望得到名譽與權勢,得到別人的肯定與讚揚。

如果一個人因為具有某種特徵,或者說通過某種方式讓別人對自己刮目相看,他感覺到被重視,有自我存在價值,這時候就可以說他的尊重需求得到了滿足。

劉峰因為做好事被領導賞識,被戰友誇讚,享受到萬眾矚目的感覺,他從奉獻中得到樂趣,得到生命的愉悅。他被認可被讚揚,滿足了內心渴望。為了維持完美人設,必須持續不斷地做好事,不斷超越自己,看自己能達到哪種高度。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劉峰的追求已高於多數人。當文工團的戰友們滿足於衣食無憂、嬉笑打鬧時,劉峰已經在追求人生成就感了。他比他們意識都超前。

為什麼有人會樂此不疲地追求成就感?是因為成功帶來的心理滿足激起了人們的虛榮心。休謨在《人性論》中講過,“野心、貪婪、自愛、虛榮、友誼、慷慨、公共精神,這些在不同程度上摻雜在一起而遍佈社會的情感,自有史以來一直是所有行動和事業的起因。它們已為人類所注視”。讓人努力的動力就包括虛榮,它能激起人們的鬥志。也說明虛榮其實是人性普遍存在的一種意識,或許人本身並不自知。

但並不是要說劉峰很虛榮,而在於說這是人類本身具有的心理特徵之一。虛榮也並不是貶義詞,它可以是驅策人去奮鬥,有所追求的比較深層的動機之一。


《芳華》:人們看懂了他的善良,卻沒看懂他的自我實現需求


人生活在群體中,有被認可被接納的需求

如果說劉峰對被尊重的需求在影片中是用明線在說明,那麼小萍對被尊重的需求就是用一條隱晦的暗線在表達。

小萍在文工團一直被輕視被羞辱,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認為是她做的。她格格不入於這個群體,影片中和其他文工團成員同鏡頭的情況幾乎都是在一種對立、衝突的狀態下,她被圍攻被質疑。

父親在她幼時因為政治身份原因被下放農場改造,母親重新嫁人,繼父不接受小萍,小萍印象中母親只抱過自己一次,還是她故意生病發了三天高燒換來的。所以小萍對人際交往及被他人認可的願望很強烈。她本以為脫離了那個家進了文工團就會換一種生活,哪知事實並不如意。她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卻一直被排斥在外,更別說得到尊重了。

小萍一直未曾被善待過,情感始終虧空未曾被填補。如影片中所說,一個從來不曾被善待的人最能夠識別善良,所以劉峰對自己的幫助,劉峰的無私,小萍都看在眼裡。後來她看到周圍人對落難的劉峰牆倒眾人推,破鼓亂人錘的時候也對這個集體寒了心,準備離開。

小萍去了野戰醫院,因為在越戰中搶救傷員功勞突出,被當作戰爭英雄,榮譽也接踵而來將她捧到了雲端。她無法一下子接受巨大的反差,導致精神失常。如范進一樣,中舉後得了失心瘋。

醫生評價她,“大白菜冬天放在室外不會壞,移進溫暖的室內,就壞了”。

她的精神失常有多厲害,曾經對被認可被尊重就有多渴望。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小萍的整個心路過程也很形象地體現了馬斯洛需求層次論中的對社交需求與被尊重需求的渴望。

其實,說到底,人類的行為基本上都可以從這幾種需求中找到答案。人類的慾望訴求於行為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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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限感:劃定做人做事的邊界,不做老好人

整個影片中,最讓人感慨的就是劉峰的遭遇,為什麼好人總是沒好報,而壞人卻快樂逍遙?

劉峰因為表白且抱了林丁丁,政治前途盡毀。之前受他恩惠之人個個落井下石。為什麼在最重要的時刻,卻沒有堅定的支持者,看起來很受歡迎的人,在落難時就門前冷落鞍馬稀呢?是因為劉峰沒有掌握好幫助的界限。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內心訴求。劉峰的訴求就是:得到認可,證明自己價值,贏得尊重與讚美。這種期待讓我們有了心理負擔,生怕辜負別人。為了在別人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不讓人設崩塌,只能不斷地去超越自己的好,如劉峰竟然能把自己進大學深造的名額讓出來。

就像好學生不敢有任何懈怠怕下次考砸,孔融讓梨後每次都將好東西省給弟妹一樣。人們用一次又一次的奉獻來超越自己。但很可能到最後變成甘願承受不公而不再抗爭,如被道德綁架的一類人,到最後他無力打破禁錮自己的規則,無法跳出束縛自己的亂網。

而可惜的是,別人不會因此而心生感激,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認識到你的好,他們會認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理所應當。在你某次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時,就指責你欺騙愚弄了他。就像工作中的老好人,習慣了大包大攬,當某天拒絕同事的不合理要求時,對方就心生不滿,指責他的虛偽。

劉峰對別人無底線的好,對別人來說,縱容了人性中的自私自利。你是活雷鋒,你奉獻正常,你不該覬覦異性的美貌,你應該不食人間煙火,不該有七情六慾。這個被完美定義的形象被毀,別人開始嘲笑奚落,打倒為快。因為大多數人對自己想要達到又無法達到的高度充滿嚮往,又不可避免地帶著想要破壞的獵奇心理。在時機合適時,就付諸於行動。

他們給他戴的光環有多閃耀,摧毀就有多慘烈。

如果劉峰沒有所謂活雷鋒的名稱,或許,他對林丁丁的表白並不會掀起腥風血雨,也不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我們做好事沒錯,想要得到認可也正常,追求高階的需求更是必須,也是我們努力奮鬥的動力,是一個人得以前進的基礎。但是做事要有一個界限,應該與不應該,值得與不值得。當然這不是教人自私,只是這個度要把握好。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別人無可厚非,但並不是一味失去自我,淪為老好人,無底線地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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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破滅,初心不改

劉峰後來到了戰場上,別人說他似乎以尋死的狀態勇往直前,他為什麼會給人一心尋死的感覺。想起了《面紗》中的沃爾特,在知道妻子出軌後,去霍亂橫行的城市工作,有人這樣評論沃爾特,“很難說他以身試毒的行為是真想研製出藥物還是故意讓自己也染上霍亂”。這是沃爾特在知道自己心愛之人背叛之後的自我摧毀。

而劉峰在戰場上的行為與沃爾特極為相似:敬業、尋死。影片中對劉峰在戰場上的表現是這樣解釋的,“他不想活了,他渴望犧牲,只有犧牲了,他平凡的生命才可能被寫成一個英雄故事,他的故事可能會流傳的很廣,很遠,也可能被譜成曲、填上詞、寫成歌,流行到一個女歌手的歌本上,最終不得不歌唱他,不得不在每次歌唱的時候,想到他”。

但我認為,與其說劉峰是因為表白林丁丁受拒而萬念俱灰,被落井下石而心灰意冷,對人性失望,不如說他因為自己的人生追求落空而痛苦。

劉峰在離開文工團時,沒帶走任何一件帶有活雷鋒logo的紀念品。他在行動上和心理上徹底地和自己的追求與信仰說了再見。

在戰場上失去一條胳膊的劉峰去看望精神失常的小萍,只能用左手去牽她,看向小萍的眼神滿是憐憫與痛惜。如果說劉峰剛開始幫助小萍是因為他天生的助人為樂的精神,那這時候,更多的是他是因為自己的遭遇而產生的感同身受。

退伍後的劉峰生活困頓,只能靠三輪車販售盜版書籍為生,被權力機構刁難與羞辱,妻子與開長途車的司機跑了。劉峰和戰友們講起這一切時,臉上竟出奇的平靜。他的生活只能說處於馬斯洛需求層次的滿足基本的生理需求,掙著生存所需的食物與水。在底層艱難謀生,飽受羞辱與白眼。

而一起在文工團的官二代紅二代們,他們當年就知道找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他們懂得利用機會成了腰纏萬貫的房地產開發商人,成了闊太;林峰魂牽夢縈的林丁丁,很自然地說都什麼時代了,和男友分手與華僑結婚去了國外定居。

劉峰和小萍這類人,並不知道時代已經變了。影片裡有一個隱喻。劉峰走過的背景牆上露出了巨大的“請喝可口可樂”的廣告,喻著新世物的到來。

劉峰從人人仰慕的活雷鋒到被定義為耍流氓,何小萍從被輕視到被追捧為英雄;一個成了殘疾人,一個成了精神病。但是,他們的在遭遇生活的磨難之後重生,在被命運摧殘之後重組。他們堅持初心,平和如舊,他們彼此幫扶著走了很久,在暮年時依偎在一起。

在文工團解散多年後,他們重聚到一起,旁白想起,“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華已逝,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故,可還是不難看出歲月給每個人帶來的改變,倒是劉峰和小萍顯得更為知足,話雖不多,卻待人溫和。原諒我不願讓人們看到我們老去的樣子,就讓熒幕,留住我們芬芳的年華吧”。

屬於一代人的芳華正逐漸消亡,人們被時代裹挾著不由自主地向前,他們為理想奮鬥過、為信仰破滅痛苦過,被傾軋而失意過,因年輕而傷害過別人….個體的命運是時代縮影,每個人都被洪流推湧著不由自主地向前,無從談起無從指責更無從選擇,但對於他們所處的時代來說,他們自成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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