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版】窗外的行道樹 文



【語音版】窗外的行道樹   文/阿 簡

樓下的馬路邊有兩排行道樹,是當年小區剛建起來時,因為拓寬馬路移栽過來的。為了減少營養和水分的流失保樹成活,截去了絕大部分的樹杈,只留下一小段粗壯的主枝,光禿禿、硬邦邦地朝天戳著,整棵樹就像一個插滿彈弓的大木樁,乜呆呆地立在路旁,互不相望。我起初很好奇它們的死活,隔三差五總要站在窗前看一看。慢慢見它發芽了、長葉了,便覺得安心,知道它是活下來了。

  可是沒過多久,這點好奇心便隨著這些樹的日漸葳蕤轉淡了。日子一天天過去,它們跟我隔著一堵牆靜靜地生長,其中有幾棵,就在我憑窗即望的視野範圍內——只要我想,就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見證、陪伴它們的成長。可是事實上我對它們的瞭解,卻遠不及對待遠處公園裡的植物——臥佛寺的臘梅、玉淵潭的櫻,景山的牡丹、北海的荷,以及金秋裡粉墨登場的各處菊展……它們在什麼時候開花,誰挨在誰後面,甚至於每種花的花期大致有多長,幾乎都瞭然於胸。每一年從初春開始,我都會揣著心裡這張時間表,像蜜蜂一樣樂此不疲地東奔西走,熱熱鬧鬧地去趕這一場又一場的花事,如果因為有什麼事錯過了一項,常常會一直遺憾、惆悵到下一年的下一場,填上了新一年的新記錄,才算完。

  只有在四季的花事都已荼蘼、或是天氣不好出行不便、而我又恰好百無聊賴的時候,我才會站在窗前看看街景,順便掃一眼這些因為看似一成不變,早已審美疲勞的行道樹。冬天北風嗚嗚咽咽地哀嚎時,我會六神無主地跑到窗前看看,見它們在風裡搖搖擺擺的,很是淒涼孤苦,會想一想究竟是深秋的哪一陣風颳過,樹葉一下子脫得這樣形銷骨立。春天裡豔陽高照的時候,也偶爾過來望上幾望,卻從不知道它的芽是什麼時候鑽出來,又用了幾天長成了像樣的葉子。有幾回春天裡,我曾經紅口白牙地對著家人立下計劃:要追著這棵樹的動態,給它做一次年度成長記錄——然而一年又一年過去,這件看上去幾乎是唾手可得的事情,至今也沒有做成。

  那天中午我去陽臺,偶一抬頭,才發覺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高高地超過我們這一層,樹梢已經躥到樓上了,不免有點驚訝。呆愣愣地看著它屈指一算,原來它和我們一樣,來到這裡已經整整12年了。湛藍如洗的碧空下,滿窗的樹葉像一座微縮的山巒,層層疊疊的綠在陽光下深深淺淺地錯落排布著,頂上的一層微微發亮;樹的線條和形態很美,由近向遠一路看過去,像售樓書上精美的效果圖。微風動處,圓潤豐盈的樹冠枝葉婆娑,又比任何美圖上的綠樹都嫵媚鮮活。我一下對它動了心似的,看著歡喜起來,有點著急眼鏡的度數配得太淺了,因為葉形看不分明,搞不清它是國槐還是白蠟。

  我打開紗窗,用晾衣杆鉤過一根樹梢摘了葉子仔細看,才發現其實是洋槐。我忽然想起暮春或是初夏的時候,樓下曾有過陣陣的清香,樹下也曾落下過一層層枯萎、淡黃的花瓣——我明明是曾經知道它的,可是卻忘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起了身邊的很多人和事——是有多不走心,才會把身畔從未稍離的夥伴,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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