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第一狂人——黃侃

民國的學人中有三個著名的“瘋子”,一個是老資格的,被同盟會人稱為“章瘋子”的

章太炎,一個是劉師培,還有一個就是被稱作“黃瘋子”的黃侃,這三人的共同特點是學問大,脾氣怪,尤其黃侃,其為人性情乖張,目中無人簡直達到了一定的境界,與其在國學上精深的造詣共堪為學界翹楚,有“海內第一狂人”之諢名。

罵仗高手

黃侃,湖北靳春人,1886年生於四川成都,自幼天賦異稟,聰明伶俐,三歲識字,五歲讀書,七歲即能吟詩作對,30歲不到便在國學上開宗立派,門下弟子個個優秀,號稱“黃門侍郎”。

他一生在經學、文學、哲學各個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尤其在傳統“小學”的音韻、文字、訓詁方面更有卓越成就,被稱為“乾嘉以來小學的集大成者”、“傳統語言文字學的承前啟後人”,有清一代學術成就在他這裡完美收官,又是近代“小學”研究的開山領路人,在學術界有著極為崇高的地位。

海內第一狂人——黃侃

也許正因為有這些耀眼光環作為神功護體,所以黃侃做起事罵起人來才能我行我素、毫無顧忌,他人即使覺得羞辱,也會看在大師的江湖地位和卓越成就上忍讓三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了“黃瘋子”的瘋言瘋語,反而成為了民國學界的一樁逸事。

比如同為北大教授的胡適之先生,因為是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主張“打倒孔家店”,這就觸了研究傳統國學的黃侃的逆鱗,又因為甫一進北大就吸引得黃侃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傅斯年改換門庭,這等於公開打了黃侃的臉,公仇加上私怨,黃侃不罵胡適,簡直就對不起自己了。

當時黃侃講課,前十分鐘必有一個保留節目,就是拖出胡適的觀點來貶損一通,罵得舒服了才開始講課。比如有一次,黃侃就拿胡適提倡白話文的主張來說事,曰:“白話文與文言文孰優孰劣?毋費過多筆墨,僅舉一例就可證明。比如胡適的太太死了,他的家人電報通知,用文言文就是‘妻喪速歸’即可,若用白話文,就要寫‘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來啊!’十一個字,電報費要比文言文貴兩倍不止。”全場鬨然大笑。

海內第一狂人——黃侃

又有一次,黃侃講著講著提到了胡適寫作拖稿的問題,胡適著《中國哲學史大綱》,僅成上半部,全書久未完成。黃侃就在課堂上說:“昔日謝靈運為秘書監,今日胡適可謂著作監矣。”學生們不解,遂問其故。黃侃從容而道:“監者,太監也。太監者,下面沒有了也。”全場再次厥倒。後來此語廣為流傳,遂有今天譏諷挖坑久久不埋的網絡寫手們“太監”之語。

黃侃不單在課堂上對胡適嬉笑怒罵,甚至有時還要當面出言譏諷之,胡適性情溫和,不喜與人爭吵,故黃侃每每逞口舌之利都能成功,讓胡適下不來臺。

一次,黃侃當面向胡適發難:“你口口聲聲要推廣白話文,未必出於真心。”胡適不解其意,究其故。黃說:“如果你身體力行的話,名字就不該叫胡適,應稱‘往哪裡去’才對。”胡適頓時語塞。

又一次,黃侃、胡適同赴一宴。席間,胡適大談墨學,結果又被黃侃抓住了話頭,跳起來罵道:“現在講墨學的人都是些混賬王八蛋!”

胡適大窘。黃侃又接著說:“便是適之的尊翁,也是混賬王八!”這就有點兒惡毒了,胡適脾氣再好,給人罵到老爹頭上也要發作,黃侃卻突然又笑著說:“我不過是試試你,墨子兼愛,是無父也。你今有父,何足以談論墨學?我不是罵你,聊試之耳。”舉座譁然大笑,胡適只好又不了了之。

其實僅就學術成就而論,胡適並不在黃侃之下,甚至影響力還猶有過之,不過這位適之先生氣量過人,對捱得那些罵都是一笑置之。

他自己也講:“我受了十餘年的罵,從來不怨恨罵我的人。有時他們罵得不中肯,我反替他們著急。有時他們罵得太過火了,反損罵者自己的人格,我更替他們不安。如果罵我而使罵者有益,便是我間接於他有恩了,我自然很情願捱罵。”正因為有這種氣度在,胡適流傳至今的捱罵的段子也就非常多,與黃侃肆無忌憚罵人,共成為民國學界的一大勝景。

怪誕人生

除了罵人,黃侃的狂,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自負自傲,行事乖張,他認準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他看不上的人即使與己無關也要上去踹兩腳。

海內第一狂人——黃侃

一次黃侃與北大教授陳漢章討論《小學》,對方與自己觀點相左。黃侃大怒,扔給對方一根手杖,自己掏出小刀,揚言要與陳當場決鬥來結束學術上的紛爭,可謂今日微博“約架”的鼻祖。弄得陳老先生哭笑不得,低頭讓過了這個“狂人”。

後來黃侃去南京中央大學任教,跟校方定下了“颳風不來,下雨不來,降雪不來”的奇怪約定,動輒以此為藉口曠工,往往是學生們看到天空烏雲蔽日,將雨未雨的時候,就會相互遞個眼神“今天黃老邪不會到了,大家散去吧。”而事實也果真如此。

學校規定師生進出校門需佩戴校徽,而黃侃偏偏不戴,門衛見此公不戴校徽,便攔住他索要名片,黃侃竟說:“我本人就是名片,你把我拿去吧!”

爭執中,校長出來調解、道歉才算了事。

在中央大學教課的名流頗多,大多西裝革履,汽車進出,最起碼也是包車。唯有黃侃進出學校,穿一件半新不舊的長衫或長袍,並用一塊青布包裹幾本常讀之書。

一個雨天,其他教授穿膠鞋赴校,而黃侃卻穿一雙土製皮木釘鞋以防滑濺泥,課後晴天,他換上便鞋,將釘鞋用報紙包上夾著出校門,這次是新來的門衛不認識黃侃,見他土裡土氣,又夾帶一包東西,便上前盤問,還要檢查紙包,黃侃放下紙包就走,從此不再去上課,系主任見黃教授連續幾天未到校,以為生病,便登門探望。

黃侃閉口不言,系主任不知所以然,急忙報告校長,校長親自登門,再三詢問,黃侃才說:“學校貴在尊師,連教師的一雙釘鞋也要檢查,形同搜身,成何體統?”校長再三道歉,後來託名流相勸,均無效果,黃侃就這樣為一雙釘鞋離開中央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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