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革故鼎新,身後一敗塗地,張居正改革為什麼必然會失敗?

1572年,明穆宗駕崩,他十歲的兒子朱翊鈞登基繼位,因年齡尚小,朱翊鈞未能親裁政事。

朱翊鈞的生母李太后果斷而敢於擔當,手掌最高權力。隨著高拱和高儀相繼倒下,張居正順利上位。他對萬曆皇帝嚴格要求,教授他如何學習,如何批閱奏章,如何防止宦官獨攬批朱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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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帝畫像


這種日漸密切的師生關係,使李太后非常信任他,也使朱翊鈞十分敬畏他。張居正充分利用李太后望子成龍的願望和穩定朝政的雄心,於萬曆元年,也就是1573年,開始了浩浩蕩蕩的變革運動。


張居正改革,著手於整頓學校,倡導務實之學;節流開源,清丈田畝,推行一條鞭法,重建新型財政體系;創立考成法,推行全面政治改革整飭武備;改革軍事,穩定邊疆。

張居正改革可以說是從嘉靖初年開始的一系列社會改革的最高峰,並一度使大明帝國轉危為安,大大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和進步。時人評價道:“自正、嘉虛耗之後,至萬曆十年間,最稱富庶。”

九年之後,1582年張居正病逝。在他死後,萬曆皇帝朱翊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張居正。張居正滿門查抄,家屬因被查抄餓死者十餘人,長子不勝刑而自縊,弟和次子等充軍煙瘴地面。除一條鞭法外,全部改革措施均遭到廢除,張居正改革最終以失敗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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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畫像


縱觀張居正這一生,他充分抓住了時代賦予的紅利,攥緊皇權的衣帶,以超人的膽識,開啟了大明王朝前所未有的改革活動。但無論他取得了多麼輝煌的成果,也都是曇花一現,旋即凋謝。

繼任首輔張四維借打擊張居正拉攏人心,疏奏他“務為促急煩碎,致征斂無藝,政令乖舛,中外囂然”,提出要“盪滌煩苛”。於是科道官對改革紛紛攻擊,支持改革的官員均遭到排擠迫害,“斥削殆盡”。而張居正所打擊的人,即使是因貪酷不謹被罷官,也得以官復原職。

張居正改革在他身前輝煌無極,為何以在他身後卻一敗塗地,失敗的背後有何歷史必然原因?


1.政以人舉,必以人亡,皇權力量不以張居正意識為轉移。


車輪前進絕不取決於蹲在上面的蒼蠅。百獸懼怕絕不取決於站在老虎身前的狐狸。

張居正改革至始至終,全部靠的是政令強制,而強勢的政令背後,是因為皇權的絕對導向。

皇帝年幼,未能親政,事事依靠首輔張居正,於是他得以代行皇權,從而充分利用了這一特殊條件來推行改革,這是改革前期推行順利的很關鍵的原因。

明穆宗去世後,因萬曆皇帝年齡尚小,內廷中,李太后掌握最高權力,她毅然“徙居乾清宮,撫視上,主持國策”。而外廷中,原首席顧命大臣、內閣首輔高拱,因頂撞李太后母子,被斥回原籍;另一顧命大臣、原吏部尚書高儀又急病身亡,於是張居正順利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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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畫像

他堅持進行經筵、日講,並利用這些機會,向皇帝灌輸自己的為政思想,密切君臣之間的關係,使皇帝對自己尊敬畏服、言聽計從。

張居正希望“致君堯舜上”,要求萬曆勤政恭儉,勉為一代令主。而萬曆帝隨著年齡的增長,親政能力日強,其好權多疑、追求淫樂享受、治嗣於酒色財氣的墮落生活也日深。

在萬曆元年至五年,萬曆帝把張居正當成嚴師,對他的意見幾乎是言聽計從,就像學校中的少年對待嚴厲的師長一樣。即使萬曆帝對諫諍偶有不同意見,也因李太后的督束管教,不敢駁回。但是壓力下的尊重只是暫時的,實際上君臣之間矛盾正在潛滋暗長,並且向著日益緊張的方面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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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劇照


萬曆六年,萬曆皇帝大婚後,貪婪的心思他心中逐漸生猛,而且越來越不加掩飾。但幾乎每次皇帝下詔斂財,興建內工,增加織造,或過優封贈內戚以及倦於上朝等方面,無不受到張居正嚴肅嚴苛的諫諍勸阻,君臣之間矛盾被激化。

萬曆七年三月,皇帝諭令取用光祿銀十萬兩,張居正雖被迫飭令光祿寺繳付,但同時又疏言:

財賦有限,費用無窮,積貯空虛,民膏罄竭。不幸有四方水旱之災,疆場意外之變,可為寒心。此後望皇上凡為費用,痛加撙節。若再有取用,臣等亦決不敢奉詔矣。

按當時的君臣關係,公開聲明“決不敢奉詔”,是極其嚴重的不敬,實屬罕見。

所以,萬曆帝對張居正表面恭敬有加,實則心裡卻是怨恨已久。

加上隨著改革的推行,國家政治、經濟形勢好轉,他已感受不到危亡的威脅,統治者的本能使他要突破改革對他的種種限制,以滿足自己濫用權力和恣意享受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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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皇帝畫像


於是,在張居正身歿不久,所謂屍骨未寒之時,對他的殘酷清算自然在萬曆皇帝默認下被煽動起來,有力地支持過改革的萬曆皇帝,這時轉而反對改革,而原來受到打擊的保守勢力,這時迅速集結到皇帝的龍椅之下。這時,一旦皇權不再由張居正掌握,張居正便會失去一切優勢、一切足以推進改革的力量。事實果然如此。


2.張居正改革未觸及問題根本,缺乏社會底層群眾支持。

張居正的改革運動,是以違法成風,世風日下的前提下進行的。民生多艱,民不聊生的原因是豪強對土體的兼併,使樂於安土重遷的傳統農業社會的人民失去了對穩定的嚮往。

但是,張居正的改革並未從根源上解決土地兼併問題,他採用的均賦役,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豪猾不欺隱,裡甲免賠累而小民無虛糧”的效果,但是根本無法響應人民群眾發自心靈深處最強烈最初心要求。土地兼併的問題無法得到解決,改革也就無法處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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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劇照


與他顧全統治地主階級利益相反,張居正對農民起義是堅決不手軟。張居正雖然知道“吏不恤民,驅而為盜”,承認農民起義是逼上梁山,但出於地主階級的立場,他汙衊他們是“妖魅”“盜賊”,明確指示提督兩廣軍務的凌雲翼對廣東農民起義要“大事芟除,見賊即殺,勿復問其向背”。

對剿殺不力的文武將吏,亦“悉以軍法從事,斬首以徇”。在嚴令督責下,“嶺表悉定”,廣東農民起義很快被鎮壓下去了。“一條鞭法”的推行,雖然減輕了無地或少地的商人、手工業者的負擔,促進了商品經濟的發展,但並未能促成一股足以支持改革的政治力量的出現。

在官僚隊伍中,由於張居正在奪情以後“益偏恣”,許多舉措失當,以致一些開明之士最後亦放棄對改革的支持。這樣,張居正在各方面得不到有力的支持,與保守勢力的盤根錯節相比,改革的力量過於單薄,也就難以堅持了。


3.張居正忽視統治階級的封建屬性,過度遵循地主階級法制禮制。

張居正的改革是封建性的,但是儘管他深刻貫徹封建法制,維護封建統治階級長遠的利益,保守勢力還是堅決反對。

強宗豪民為了維護和擴大既得利益,使出了渾身解數,利用自己在政治上、經濟上的特權以及社會上保守的習慣勢力,毫不留情地對改革阻撓、誹謗、打擊。

而張居正,卻處處要遵循封建法制,維持大局,維護整個地主階級的長遠利益,所以對豪強的打擊總得考慮掌握分寸、注意影響、策略。這就使同屬於地主階級的保守派與改革派之間,有調和的可能,而且往往使自己陷入矛盾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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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劇照


例如,他看到了社會矛盾的根本原因,是土地兼併,賦役不均,“夫民之亡且亂者,鹹以貪吏剝下,而上不加恤,豪強兼併而民貧失所故也”,“私家日富,公室日貧,國匱民窮,病實在此”。

但是,出於階級性的侷限,他只能進行“夫富者,怨之府;利者,禍之胎”一類的說教,企圖以此使富戶“奉公守法,出其百一之蓄,以完積年之逋”,使他們因此得以“終身乘堅策肥,澤流苗裔”,“長有其富”。或者在肯定賜田“糧且不納,何況於差”的前提下,提出“自置田土,自當與齊民一體辦納糧差”這樣有限度的要求。

對清丈出的逃稅田地,也只要繳納賦稅,便承認其所有權合法。這些做法,充其量也只能達到增加賦稅收入的目的,而無法解決“豪強兼併”的問題。

但是,即使這種“循法以守其富”的要求,畢竟也觸動到地主階級各階層,尤其是權貴大地主的利益,因而難以被他們接受,反招致怨恨、阻撓,使改革無法進行下去,只能半途夭折。


4.張居正對權力的過度崇拜,導致形象自毀,人設崩塌。

張居正在得志以後,在治身方面鬆懈了不少,過分愛好攬權和攀附逢迎之人,生活作風問題不斷被暴露,自己一心為國,一心為公的正面形象逐步被毀,這在最後也給反對派提供了進攻的把柄。

後來的張居正喜歡順從,討厭頂撞,所以他錯用了一些旨在投機、內藏禍心的人物,張四維就是典型。張四維對張居正四時愧問不絕,被引薦入閣。而在閣中“曲事居正”的結果,是“積不能堪”,日後成了反改革的主將,“務傾江陵以自見,盡反其所為”。

有人送張居正對聯,極盡吹捧之能事,聯為:“上相太師一德輔三朝,功光日月;狀元榜眼二難登及第,學冠天人”,“日月並明,萬國仰大明天子;丘山為嶽,四方頌太嶽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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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畫像

他竟得意地掛上了。他病了四個月未愈,京都和地方的所有官員,都為他齋醮祈禱,所拜表章的副本,很多都通過行賄他的家人送到他手裡,他則“或見而頷之,取筆點其一二麗語”,以致官員“爭募詞客為之,冀其一啟顏”,這使明中葉以後士大夫趨權附勢之風颳得更猛。


他雖然也說過“為政必貴身先”,曾禁止兒子交結官場,但卻又抗拒不了功名的誘惑,在科舉上作弊。最明顯的一次,是萬曆五年,由神宗出面,在廷試中用了調包計,把原定為狀元的宋希堯,降為二甲第一名,把張居正之子張嗣修,從二甲第二名拔為一甲第二名。

事後,神宗對張居正說:“朕無以報先生功,當看先生子孫”,張居正也就欣然接受。於是諸大臣子弟紛紛效尤,競相獵取功名,以致連真正憑才學考取的大臣子弟亦“無有見信於天下者”,在士大夫中起了很壞的影響。

張居正的生活更是窮奢極欲,妻妾成群,自奉甚厚。回鄉辦喪事時,“自京師除道,達其室四千餘里,填塹刊木,廣狹如一。所至廚傳列灶千計,外藩大吏望塵迎拜”。

坐的是特製的大轎,由三十二人抬,前面是起居室,後面是寢室,兩廊一邊一個書童焚香揮扇。他還改遼王府為第宅。

抄家時,抄出黃金萬餘兩,白銀十餘萬兩,這數字雖然遠遠比不上嚴嵩、馮保,但張居正並非世家大族出身,明朝官俸又極薄,皇上所賜有限,他何以能過上奢侈的生活,不言自明。這又給反對派以可乘之機。


張居正的改革活動,反映了他以“威猛”“重刑”“果敢”手段推行改革的一貫作風。面對積弊尤深的社會問題,不如此就難有成效。非常時期採取非常手段,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由張居正主持的萬曆初政、所進行的改革,雖然最後以失敗告終,卻在明史上留下了閃爍的光輝。

張居正改革的失敗,證明了在封建社會沒落之際,不徹底的政治改革,確實是“涓流徒煩於注海,而寸石何望於補天”,無法解除封建制度的痼疾。張居正改革被推翻後,明朝形勢急轉直下,不可收拾,這情況亦證明了張居正對穩定明朝統治之功不可沒,而改革總比不改好。雖然張居正改革終歸於失敗,但都有著值得認真反顧,引為歷史借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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