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直覺有什麼規律?

社會心理學的重要課題是什麼?它包羅萬象的第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這一學科的諸多領域,數以萬計的研究結果,數以千計的研究者得到的結論,數以百計的理論家提出的真知灼見都可以被濃縮為幾個核心觀點。生物學為我們提供了諸如自然選擇和進化論這樣的原則,社會學給我們構築了諸如社會結構和社會組織這樣的概念。音樂則賦予我們諸如節奏、旋律以及和聲這樣的理念。

在“社會心理學的重要觀點是什麼”的列表上究竟有些什麼?當你早已經遺忘了絕大部分的細節內容時,什麼主題,或是什麼樣的基本原則還值得你去記憶?我這張短短的“我們永遠不該遺忘的重要觀點”列表上包括下面這些內容,而我們會在以後章節中對它們逐一解讀。

我們杓建起社會現實

我們人類總是有一種不可抑制的衝動,想要解釋行為,對其歸因,以使其變得次序井然,具有可預見性,使切盡在掌握之中。你我對於類似的情境卻可能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反應,這是因為我們的想法不同。我們對朋友的責難做何反應,取決於我們對其所做的解釋,取決於我們是把它歸咎於朋友的敵意行為,還是歸結於他糟糕的心情。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都是天生的科學家。我們解釋著他人的行為,通常足夠快也足夠準確,以適應我們日常生活的需要。當他人的行為具有一致性而且與眾不同時我們會把其行為歸因於他們的人格。例如,如果你發現個人說話總是對人冷嘲熱諷,你可能就會推斷此人秉性不良,然後便設法儘量避免與他的接觸。

我們對自己的信念也同樣重要。我們是否對自己的前途抱有樂觀的態度?我們是否認為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我們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還是矮人一頭?我們如何構建這個世界、如何構建我們自己是極其重要的。

我們的社會直覺的力量是強大的,但有些時候是很危險的

我們的直覺影響我們的恐懼心理(飛行是否危險?)印象(我能否信任他?)以及人際關係(她是否喜歡我?)。直覺會影響危機時刻中的總統,牌桌上的賭徒,裁定罪行的陪審團和評估應聘者的人事主管。這樣的直覺隨處可見。

事實上,心理學作為一門科學,它揭示了一個令人驚歎的無意識心靈,—個由直覺在幕後操縱著的心靈,這是一個弗洛伊德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的心靈。在我們沒有意識到的10年或更長的時間之前,思維不是在舞臺上進行的,而是在臺下進行的,在我們目光所不及的地方。正像我們將要看到的那樣,有關“自動加工過程”,“內隱記憶”,“啟發式思維”,“即時特徵推論”的研究,即時情緒和非言語交流都體現了我們的直覺能力。思維、記憶和是有意識和有意圖的;另一個是無意識和自動的。今天的學者把它稱為“雙重加工”。我們的所知比我們知道自己所知的還要多。

所以,直覺的力量是強大的。在我們的意識之外,思維在幕後工作,但其結果卻時不時顯示在屏幕上。但直覺有時也是危險的。舉例來說:在現實生活中駕駛汽車時,我們判斷事物發生的可能性取決於進入我們腦海中例子的可利用程度,這一過程大多數時候是自動完成的。特別是在“9·11”之後,我們總能很輕易想起飛機失事的鏡頭如此一來,許多人對於飛行的恐懼遠遠超過了駕駛汽車的恐懼,而且許多人會為避免飛行的危險而長距離地駕車。事實上,相比駕車出行而言,飛行的安全程度是前者的3倍(每公里)。

我們對自己的直覺甚至也時常出錯。在直覺上我們太過相信自己的記憶力。我們會錯誤地解讀自己的心理;在實驗中,我們拒絕承認受到某些事物的影響,但實際上它們確實影響了我們。我們錯誤地預測自己的感覺如果我們現在失業了或失戀了,一年之後我們的感覺會有多麼糟糕;如果我們現在贏得了國家彩票,一年之後我們的感覺會有多麼良好。我們還常常錯估自己的未來,在買衣服時,年近中年的人仍然會買緊身裝(“我估計會瘦幾磅”):很少有人會更現實地說:“我最好還是買些寬鬆點的,因為我這個年齡的人體重傾向往上走。”

因此,我們的社會直覺不僅因其難以言喻的影響力,也因其棘手的危險性而值得引起我們注意。我們的生活既可能得益於隱秘的直覺思維,也可能會為其可預計的錯誤所困擾。社會心理學家在瞭解直覺思維益處的同時,也不忘警告我們它可能會帶來的危害,旨在完善我們的思維方式。在多數情境中,“快捷省力”的速食型判斷方式足以適應我們的需要。但在另一些情境中,當準確性變得很重要時,正如當我們需要適時地表現出恐懼,合理使用我們的資源時,我們最好用批判性的思維來抑制直覺衝動。

社會影響塑造行為

正如亞里士多德很早就觀察到的那樣,我們是社會的動物。我們所說所想均學自他人。我們渴望彼此之間建立關聯,渴望歸屬感,渴望獲得他人良好的評價。馬靜亞斯梅爾和詹姆斯彭尼貝克(Mehl& Pennebaker,2003)對得克薩斯大學學生的社會行為做了量化研究,他們讓學生帶上迷你卡帶錄音機和麥克風,在非睡眠時間裡,由電腦控制的錄音機每隔12分鐘錄音30秒。儘管研究的時間段只限制在非週末的時間(包括上課時間),研究結果發現幾乎30%的時間是花在交談上。可以說關係對人類非常重要。

作為社會性動物,我們會對周圍環境做出反應。有些時候,某個社會情境所具有的影響力會引發我們做出背離自己態度的舉動。事實上,強有力的惡意情境有時會壓倒善意,使得人們附和謬誤,屈從殘暴。在納粹的淫威之下,許多看上去正直的人們變成了大屠殺的工具。另外一些情境則可能會引發高尚的行為和極大的熱情。在“9·11”災難之後,捐贈的食品和衣物,以及來自熱心志願者的服務紛紛湧向了紐約。

2003年人們對伊拉克戰爭態度的巨大差異也明顯反映出情境所具有的力量。民意調查顯示,美國人和以色列人極力贊成對伊宣戰。而在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們當中,反對戰爭的佔絕對優勢。如果告訴我你生活在哪裡,那麼我會對你對戰爭的態度做出一個合理的猜測(如果告訴我你的受教育水平和你所接觸的媒體,那麼我對你的對戰爭態度的猜測會更有信心)。無論歷史最終對這場戰爭作出何種評價,有一點是很清楚的:我們所處的情境真的非常重要。

我們的文化有助於定義我們的情境。我們對機敏、坦誠和著裝的標準隨著文化的不同而不同。你把女性美定義為苗條或是豐滿同樣取決於你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哪個地方,生活在哪個年代。你把社會公正定義為平等(所有人的所得是相同的)或是公平(多勞多得),同樣取決於你的社會意識形態在多大程度上為社會主義或資本主義所影響。你是侃侃而談還是沉默寡言,不修邊幅還是一板眼,部分源於你的文化或種族。你是更關注自己一一個人的需要、願望和道德還是更關注你的家庭、部族和公共團體,取決於你在多大程度上是現代西方個人主義的產物。的確,外在的社會影響力塑造著我們的態度和行為。

個人態度和性格傾向塑造行為

內在的影響力同樣也很重要。我們並非是被動的牆頭草,只能隨社會上吹的東南西北風擺動。內在態度影響我們的行為。我們的政治態度左右我們的投票行為。我們對吸菸的態度會影響自己屈從同伴壓力而吸菸的可能性。我們對弱勢群體的態度會影響我們對該群體的支持程度(我們將會看到,態度同樣依附於行為,它可能使我們對那些投入滿腔熱血或備受折磨的事物更為堅信)。

性格傾向同樣也會影響行為。面對同樣的情境,不同的人可能會做出不同的選擇。當從數十年的政治監禁中重獲自由時,有些人滿腹怨恨並尋求復仇,而也有些人,就如南非的納爾遜·曼德拉,一笑泯恩仇,轉而站出來幫助國家統一。

當我們感覺自己處處受制於世俗的種種壓力時,或許我們可以選擇多種不同的方式來重獲自由。那些少數群體有時甚至會反對或偏離主流。作為社會個體,我們不僅僅是社會的產物,同樣也是社會的創造者。待別人多一份溫情,他們便也會顯得更可親可愛。至少我們的世界建立在情境與人的交互作用中。

社會行為同樣也是生物性行為

21世紀初期的社會心理學正在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到社會行為的生物基礎上。儘管如何看待情境十分重要,但在此之下,我們的種種想法卻不免隱含生物性的智慧。任何一個上過心理學入門課程的人都知道,人類是先天與後天共同作用的產物。就像一塊土地的大小取決於它的長度與寬度一樣,生物性與生活經驗造就了我們。進化論心理學家提醒我們(見第5章),我們從遺傳得來的天性預先就已經設定,這使我們會做出那些有助於我們祖先繁衍生息的行為。我們祖先的某些特徵使得他們的血脈得以延續(其後代無疑也保留了同樣的特徵),而我們正遺傳了他們的基因。這樣一來,進化論心理學家所追問的便是,在求偶與交配,憎惡與傷害,關愛與分享中,自然選擇又是如何為我們的行為與反應寫下了腳本。自然同樣賦予了我們學習和適應的巨大能力。相對於社會環境而言,我們是敏感且反應靈敏的。

如果每一個心理反應(每一縷思緒,每一種感情)都同時伴有一個生理反應,那麼我們就可以探究社會行為背後的神經生物基礎。大腦的哪些區域可以使我們體驗到愛與憎,友善與暴力,知覺和信念?大腦、心靈和行為是如何共同作用成為一個相互協調的工作系統?大腦反應的時間進程怎樣揭示我們加工信息的過程?這些正是“社會認知神經科學”所關注的問題( Ochsner& Lieberman,2001)。

社會神經學家並不寄希望於把諸如幫助與傷害這樣複雜的社會行為拆解成簡單的神經或分子水平。但要了解愛與恨,我們必須考慮皮下(生物的)與皮間(社會的)的影響。應激激素影響我們的感受與行動,社會排斥會令我們的血壓升高,而社會支持卻會增強抵抗疾病的免疫系統。心與身是統一體。我們是生物、心理與社會的產物社舍心理學的原理可以應用到日常生活和其他學科領域中社會心理學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你的生活:包括你的信念,你的態度,你的人際關係。如此說來,它便具有了闡釋你生活的潛力,讓那些指引你所思所想的微妙力量暴露在眼前。你還會看到,它會給你提供許多理念,而它們會讓你知道如何能夠更好地瞭解自己,如何贏得朋友,如何影響他人,如何化干戈為玉帛。

學者們同樣把從社會心理學中得到的真知灼見應用到其他的學科領域。社會思維、社會影響和社會關係的原理對人類的健康福利,對司法程序和法庭上的司法決策,對鼓勵那些能夠引發人類適應未來社會環境的行為也有諸多可借鑑之處。

但是,社會心理學與社會學以及心理學的其他領域有何區別?社會心理學家是否會受自己價值觀的影響?社會心理學的研究方法與策略是怎樣的,我們又該如何把它們應用到日常生活中?這些將是本章所關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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