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勇 中石油天然氣銷售分公司生產運營部高級工程師
嘉賓簡介：姜勇，高級工程師、中國石油大學（華東）與河北地質大學本科雙學士、廈門大學軟件工程碩士，國家社科基金重大課題中國能源革命與法律制度創新研究(15ZDB179)子課題“我國油氣管道法律與《能源憲章條約》的兼容性研究”項目第二負責人，中國石油大學（北京）客座教授、國家註冊一級安全評價師，研究方向為油氣儲運工藝技術與天然氣產業經濟技術和能源法。
這次石油價格戰一開始就連續10天內美股四次熔斷，亂花漸欲迷人眼，引發了全世界的普遍擔憂和市場恐慌。尤其在這種時候，我們要保持獨立、冷靜、客觀的思考，實事求是的分析來龍去脈、科學的預判未來發展趨勢、積極的做出中國應對措施。面對亂局，中國作為世界第一大原油和天然氣進口國決不能置身事外，要直面挑戰、躬身入局、全身而退，做出理智的選擇，拿出中國方案、展示中國智慧、體現中國擔當。以下就是我從以上角度出發的五點看法。
一、成因很複雜
為什麼會形成石油價格戰，這是多種原因混合發酵產生的結果。先是2020年1月疫情影響，市場消費需求確實小了，因此油價先降了一波，2月份全球市場普遍不好，引發了“歐佩克”的擔憂，於是召集大家3月初開會研究都減產“託市”， 3月6日，俄羅斯拒絕減產，OPEC+談判徹底破裂 ；3月7日，週六沙特宣佈原油大降價；3月9日，週一開盤油價大跌30%導致美股熔斷；3月10日，俄國宣佈增產；3月11日，世衛組織宣佈疫情升級為“大流行”；3月12日，美股又熔斷；3月16日，週一開盤美股再熔斷，油價跌破30美元/桶。
總結原因有六：一是受疫情影響，石油消費縮窄，供大於求；二是各方都想通過薄利多銷來搶佔市場以擴大份額；三是受國際金融市場影響，美聯儲降息基金零利率，美股進入熊市，美元走強加速油價下跌；四是全球經濟不景氣，疫情使原本處於下行趨勢的世界經濟雪上加霜，2020年大概率經濟衰退，越是這時候越現金為王，趕緊降價銷售回攏資金；五是沙特認為自己前兩年限產吃虧了，趁此機會補回來；六是俄羅斯認為就算和OPEC達成額外減產協議，俄國減少的產量會被別國填補，會白白損失市場份額。
二、未來大趨勢
有觀點認為“未來油價上漲的可能性要更高些，短期內油價難以再進一步下跌”，而我對這次石油價格戰走勢判斷是橫盤的可能性要高些，油價短期內難以大幅度回升，可能進一步下跌突破23美元/桶，探底後回升到30美元/桶，長期維持5美元幅度的上下區間震盪。
首先看幅度，雖然本次油價跌幅很猛，但目前動態也只是上週一週跌30%，回顧歷史，距現在最近的上一次石油價格戰跌幅超過75%，所以未來還有價格下浮空間。
其次看時間，目前動態是價格戰才打了十天，看歷史上次價格戰持續打了一年半多，所以未來價格戰快的話至少也得持續到下半年，悲觀一點的話打到明年見分曉。
最後看家底，理論上戰爭打的是消耗，價格戰中一方撐不住才會停戰，現在動態是剛開打，現狀是沙特有5018億美元外匯儲備，俄羅斯有5700億美元外匯儲備，未來還可以發債、融資、動用基金，大家本錢足夠打下去。
結論是本次價格戰不會很快結束，我的判斷會是一場持久戰、消耗戰、拉鋸戰。
三、 俄國會堅持
有種觀點認為現狀是俄羅斯GDP主要靠石油出口，再加上沙特更富，所以很可能沙特會撐到最後，但我的觀點恰恰相反，因為正常人不會輕易玩火，價格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既然俄羅斯不同意減產在先，那就必然會有各方面的提前準備，至少要堅持打到完成一定的戰略目標，否則誰也不會拿價格戰當兒戲。
回看歷史，雖然2014年的石油價格戰致使俄羅斯經濟下滑、資本外流、股市匯市暴跌， 2015年和2016年連續兩年GDP負增長， 2017年才恢復小幅度增長，但是普京領導俄國人民挺了過來，因此贏得了2018年大選，現狀是普京還在位，所以俄羅斯有打石油價格戰的豐富經驗。2020年3月9日，俄羅斯財政部表態：“能夠承受石油價格在6-10年內維持在25-30美元/桶的水平，國家財富基金超過1500億美元，可以在長期低油價的情況下動用。”所以我的結論是俄羅斯會堅持到最後，未來趨勢很可能到最後雙方打個平手握手言和。
四、美國不調停
很多專家都說美國會干預，因為美國是世界第一大產油國，美國想出口便宜的頁岩油，價格戰會對美國有損失，但是我不這麼認為。看看歷史就知道，上次石油價格戰美國主動退出量化寬鬆政策導致美元走強加速油價下跌，“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人類都在重複同樣的事”，上次價格戰美國可沒有出來當“中間人調停”。
現狀是這次石油價格戰剛開打，各方實力都還沒受到削弱，所以大家都還有戰鬥的底氣，即使現在低油價影響美國石油業，那影響程度也是有限的，現狀是美國頁岩油氣成本本來就底，再說美國家大業大賠得起，上次石油價格戰美國頁岩油企業靠貸款活過來了，幾年時間創造了世界第一產油大國的地位，所以我的結論是未來美國不會當中間人去調停。
是否調停的關鍵原因是切身利益，有好處去當調解人，沒好處不當；中間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當調停中間人就要做出表率樹立榜樣，比如先帶頭減產不降價，大家才能服從聽話，而不當調停中間人的話，就沒有責任和義務帶頭減產不降價，就可以不受約束的去擴展市場。
五、中國要應對
神仙打架看起來很刺激，但中國絕不能看熱鬧，必須主動出擊為人民獲取最大利益，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於能源革命的指示：“全方位加強國際合作，實現開放條件下的能源安全。”
首先，在發改委、商務部、國資委、能源局的統籌協調下，“三桶油”組成談判代表團，抱團出海、統一步調、一致立場進行石油、天然氣的集中採購，發揮中國世界第一大原油和天然氣進口國的聚集效應、體量優勢、規模效應，讓美、俄、沙特等能源出口國都來競爭性談判，全面比價從而大幅度砍價，單打獨鬥容易各個擊破都佔不到便宜。
其次，借大宗採購進口低價油氣的契機，“三桶油”與上海和重慶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緊密結合，新成立的國家管網公司也將管存、庫容拍賣委託兩個交易中心，落實油氣體制改革要求的基礎設施向第三方公平開放，鼓勵油氣資源代卸、代儲、代輸，全面推廣石油和天然氣現貨、期貨交易，發佈權威性的石油、天然氣價格中國指數，打造亞洲核心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和世界頂級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力爭石油、天然氣國際定價權，消滅“中國溢價”。
最後，對以前簽署的進口油氣照付不議合同進行復議。長期協議有效期一般10-20年甚至更長，許多油氣進口合同鎖定的價格都簽在了國際油價、氣價的歷史高位，現在國際油價暴跌，掛鉤氣價也暴跌，應根據中國實際情況對原合同價格等條款進行復議，結合疫情不可抗力事件條款降價或者減少高價油氣的繼續進口，必要時依法合規的進行國際商事仲裁。
無論是大陸法系還是英美法系的民商法典與合同法，都將不可抗力作為債務人免除或減輕債務責任的條件，這就是法理學上的正當免責事由或合同變更的有效抗辯依據。
儘管中國治癒人數超過6萬但仍是世界第二大現存確診國，2020年3月11日，WHO總幹事譚德塞宣佈將新冠肺炎疫情全球風險級別上調為“非常高”。根據世界衛生組織最新統計，截至3月18日中午，全球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已近20萬，已報告病例的國家和地區達到140多個。這次疫情是全人類無法預見、不可避免、不能克服的客觀存在，至今也沒找到有效疫苗，其性質屬於法定不可抗力事件,等同於一種自然災害。
本文作者：姜勇（中石油天然氣銷售分公司生產運行部高級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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