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計劃的人生不值得過
文丨艾德勒
我們越年輕，就做過越多沒有目的的事。即使不是沒有目的的，至少也沒有認真去做。沒有目的去做和不認真做是有區別的。我們的沒有目的的行動是我們沒有考慮結果，沒有目標。但是我們不認真地做，我們也是有目的的，那就是開心，我們從遊戲中得到的快樂，或者無論我們玩什麼而得到的快樂。我們從活動本身得到的快樂就是我們的目標，我們沒有更高的目標，這個目標就足夠了。
相對於那些不太認真的活動，認真的活動往往都有更高的目標。我們參加一項活動是為了實現某個目標，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這麼做和那麼做都是手段。有更高的目標和沒有更高的目標是工作和娛樂的區別所在，對於這一點，我後面還要進一步說明。我們都承認工作是一件需要認真完成的事，它很少像娛樂活動那樣讓人愉悅。
我們越年輕，就越不可能很好地計劃我們的生活。我們年輕時，制定的目標有可能都是隨性的，比如今天、明天甚至是下週要做的事，要買的東西，讓自己開心的事等。這樣的目標顯然不是對人生一個整體的計劃。人年輕時很難去計劃好一輩子的生活。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變得越來越有目的性。我們也變得更認真，不那麼嬉戲了。基本上都是這樣，但是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也有特例。有些上歲數的人活著就是為了娛樂和享受，我們這麼說他們，不是在表揚他們。相反，我們是在批評他們花太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在娛樂上，而花在正經事上的太少了。我們說這樣生活的成年人實際上不成熟，太幼稚。孩子們花大量的時間玩是可以的，但是成熟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能這樣生活。
隨著我們長大，變得更有目的，不再那麼嬉戲，變得更認真，我們把我們所有的目標放到一起，就成為我們整個人生的一個連貫而清晰的規劃。如果我們還沒有這麼做，我們就應該這麼做，這是亞里士多德告訴我們的。為了儘可能好地生活，我們應該盡力去做好人生的規劃。
蘇格拉底是柏拉圖的老師，而柏拉圖是亞里士多德的老師。蘇格拉底曾經說過，沒有經過審視的人生不值得過。亞里士多德又進一步說，沒有計劃的人生不值得審視，因為沒有計劃的人生中我們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為什麼這麼做，我們也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怎麼到那兒。這樣的人生一團亂麻，一塌糊塗，當然就不值得去仔細審視了。
沒有計劃的人生除了不值得審視外，也不值得過，因為這樣的人生不可能過好。計劃你的人生就是要思考它，也就是說，思考要實現的目標，思考實現目標的手段。沒有思考的人生就像沒有目標的行動，你什麼地方都到不了。
但是亞里士多德認為，為了更好地生活而必須制訂人生規劃還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制訂合適的計劃。一個計劃不見得和另一個計劃一樣好。有許多錯誤的計劃，而對的計劃只有一個。亞里士多德認為，如果你採用了一個錯誤的計劃，你這一輩子都不會過好。要想過好，你一定要制訂一個正確的計劃並將其付諸實施。
什麼是正確的計劃呢？亞里士多德可以很容易地勸我們為了生活地有意義而且有目的，我們要制訂人生計劃，這是常識。但是他勸我們應該採取那個唯一正確的計劃，這個就不容易了。如果他能成功地讓我們做到這點，這就能再一次證明他的不同尋常的常識。
是什麼有可能導致人生的計劃只有一個是正確的，而其他所有計劃都是錯誤的呢？對於這個問題，亞里士多德認為只有唯一的一個答案。正確的計劃一定是有一個正確的終極目標，一個所有人都應該瞄準的目標。這個也許就是問題的答案，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什麼是正確的終極目標——什麼是所有人都應該瞄準的目標？你馬上就會看到如果有這樣一個正確的終極目標，我們所有人都應該瞄準它。就如同部分大於整體是不可能的一樣，我們發現一個錯誤的目標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目標這種想法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個目標是錯的，我們就不應該去實現它，只有目標正確了，我們才會去努力實現它。
也許你會說，確實是這樣，但是還是沒有回答那個重要的問題。什麼是正確的終極目標呢？什麼是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追求的目標呢？
你也許認為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是亞里士多德不這麼認為。也許我應該說，對於這個問題，他給出一個答案對他來說是十分容易的。但是，這不是一個完整的答案，完整的答案更難表達，更難掌握。雖然這個答案不是一個完整的答案，但是它是比較容易理解的，那我們就從這個比較容易的答案說起吧。
我們都應該追求的正確的目標就是美好的生活。對於這點，亞里士多德的理由很簡單，我認為也很讓人信服，下面我把它歸納一下。
為了生活，我們要做一些事情，比如，我們要吸收營養，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讓身體保持健康，要做到這些，我們大多數人就必須努力工作賺錢買吃的、穿的和住的。
要想生活好，這些還不夠，我們還要做其他一些事情。我們要努力接受教育，因為我們知道僅僅擁有維持生活的知識還不夠，懂得更多的知識還可以豐富我們的生活。為了維持生活，我們不需要某些娛樂，但是，有了這些娛樂活動，我們的生活就會更豐富、更美好。
不管是活著還是活好都是我們的目標，都需要我們找到手段去實現。但是活著，或者維持生活本身就是活好的手段。要是不活著就不可能活好，只要有可能就是這樣，或者至少只要人們願意這樣做就是這樣。
我剛才說過，活著是活好的一個手段。但是活好又是什麼的手段呢？亞里士多德告訴我們，對於這個問題還沒有答案，因為活好本身就是一個目標，因為它本身就是我們追求的目標，並沒有一個別的目標或者一個更高的目標了。
我們能想到的別的，我們稱之為好的或者期待的別的東西都是活著或者活好的手段。我們可以把活著作為活好的一個手段，但是我們不能把活好當作別的目標的手段。
亞里士多德認為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他還認為我們的經歷已經說明，事實上我們所有人都認可這種說法。
他所使用的活好（或者一種美好的生活）這個詞通常翻譯成英語就是“幸福”（happiness）這個詞。亞里士多德說幸福是每個人都追求的。如果你問任何一個人他是否想幸福，沒有一個人會說，“不，我只想要不幸”。
除此之外，如果你問任何一個人他是否想幸福，沒有一個人會解釋他為什麼想要幸福。想要幸福的唯一原因一定就是更高的目標，幸福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手段。但是沒有一個更高的目標存在了，沒有什麼是高於幸福，或者超越美好生活的，也就是沒有什麼能使幸福成為手段。
我曾經把“幸福”和“活好”或者“美好生活”這幾個詞交替使用。我們這裡指的幸福不像這個詞其他的意思那麼簡單和明瞭，因此，我儘量避免使用“幸福”（happiness）這個詞的其他的意思，但是我不能不用“快樂”（happy）這個詞來表達許多不同的意思，這些意思在諸多方面都和幸福緊密相連。
我們彼此都會問對方“你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嗎”，我們還會問“你現在感到快樂嗎”。我們會對彼此說“假期快樂”或者“新年快樂”。此時，我們使用“快樂”這個詞，是在談論我們得到渴望的東西后所感到的愉悅或者滿足。
感到滿足的人們之所以會快樂，是因為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快樂的時刻就是一個人感到愉悅而不是感到痛苦的時刻，是感到滿足而不是感到不滿的時刻。正因為這樣，我們才可能今天是快樂的，而明天可能就不開心了。很可能在某一時間我們是快樂的，而在另一個時刻我們就不快樂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求。他們的願望都不一樣。一個人所渴望的，可能正是另一個人避之不及的。所以，可以這樣說，有些人認為是好的東西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壞的東西。
我們的願望不同，我們所認定的好的東西也不同。讓一個人感到快樂的，也許恰恰讓另一個人感到痛苦。
既然不同的人會因為做不同的事或者因為得到想得到的不同東西而感到快樂，那麼怎麼能說幸福（活好或者過幸福的生活），就是那個所有人都應該追求的正確目標呢？
亞里士多德可以讓我們所有人相信我們都要幸福。他也可以讓我們相信我們要的就是幸福，不是別的。但是他怎麼能讓我們相信我們都想要的幸福是完全一樣的呢？
在尋求幸福的路上，人們好像尋求的東西都不一樣。這是大家共同經歷的事，亞里士多德也毫不猶豫地承認這一點。
像我們一樣，亞里士多德從共同的體驗中得出以下結論：有些人認為獲得幸福就是積累巨大的財富；而對另外一些人而言，幸福就是有權力、有名聲或者開心。
就像感到快樂一樣，如果幸福源於得到想得到的東西，而且如果不同的人想得到不同的東西，那麼幸福對不同的人來說就一定是不同的。
如果那樣的話，要活好怎麼可能就只有一個正確的計劃呢？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大家共同追求的終極目標呢？幸福或者活好也許是我們所有人共同追求的終極目標，但是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這不是同一個目標。
請記住我在這一章比較靠前的部分所說到的，要回答什麼是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追求的那個正確的終極目標，這是一個比較容易的，卻是不完整的答案。這個容易卻不完整的答案就是：一生幸福、活好，過美好生活。要想得到那個完整的答案，我們就必須要看亞里士多德能否向我們展示為什麼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活好、有美好生活或者幸福都是一回事兒。
艾德勒|著，劉洋|譯
本文摘自《每個人的亞里士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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