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動者”合肥,是怎樣讓青島“失守”的?

2020年,青島開年不太如意。

經國家統計局重新核算後,青島新披露的2018年GDP由原來的12001.5億元變為10949.38億元,核減千億元左右。

這相當於擠掉了一個普通3、4線城市的經濟體量,使青島排名從原來的12名下降至16名,落後於無錫、寧波和長沙。儘管2019年青島GDP仍增長6.5%至11741.31億元,但將大概率維持在16名的位置。

若將眼光放遠些,青島“被超過”並不算令人意外。早前,成都、武漢和南京GDP分別於2011年、2012年和2014年超過青島。也統計顯示,在工業經濟上,2009年排名第十的青島,到2018年已下降至15位,被寧波、成都、武漢、長沙和杭州超過。在外界看來,民營企業力量不足、產業結構過於傳統,是阻礙青島發展的短板。

“攪動者”合肥,是怎樣讓青島“失守”的?

近期,青島的招牌企業——海爾集團在青島召開發展規劃工作專題座談會,與眾不同之處在於,這場座談會由青島市委書記王清憲主持。在會上,海爾集團定下了“四年5000億,再造一個新海爾”的目標。

而對於青島這座城市來說,這也是一個新的機會——王清憲指出,青島要整合全市資源,全力支持海爾平臺建設,整合全球資源,將青島打造成世界工業互聯網之都。

這一目標,並非青島首次提及。但結合近期中央密集部署“新基建”的背景,作為7大“新基建”之一的工業互聯網,或許能夠成為青島在這個略顯暗淡的開年之際的新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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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電業“失守”

青島的前進與倒退,與其龍頭產業——家電業發展的軌跡幾乎同頻。

上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期,青島家電產業在技術改造升級的浪潮下迎來一輪飛速發展。青島統計信息網的數據顯示,自1985年至2009年,青島家用洗衣機產量由0.48萬臺增長至488.7萬臺,家用電冰箱產量由1.66萬臺增長至827.2萬臺,彩電則由6.6萬臺增長至1064.7萬臺。

同一時期,青島GDP排名一度衝進全國十強。

2005年,青島GDP增速連續兩年超過16%,達到數年來的峰值。第二年,在當地媒體的一篇報道中,青島家電產業集群實現工業總產值540億元,佔青島當時的六大產業集群工業總產值近1/3。在青島家電業崛起的“五朵金花”中,僅海爾一家在青島及其周邊地區就吸引了70餘家供應商。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北青島,南順德”劃定了全國的家電業版圖。

2007年,“最活躍的攪動者”出現。安徽省政府在釣魚臺國賓館高調宣稱,要把合肥市打造成與廣東順德、山東青島並肩而立的家電製造基地。在其計劃中,八到十年左右的時間後,合肥將超越順德和青島,成為中國乃至世界最大的家電製造基地之一。

對於當時風頭正勁的青島,這種說法多少有些“蚍蜉撼樹”。畢竟此前不久,青島經貿委有關負責人剛向媒體宣佈,青島成為全國最大的家電製造基地。

令人驚訝的是,轉變比想象中來得更快。到2010年,合肥家電業企業工業總產值已突破千億大關,這讓當時的合肥市家電協會會長李魯北信心滿滿地說,中國家電製造基地版圖從“北青島、南順德、中合肥”變為“合肥、青島、順德”。而到2018年,合肥家電“四大件”產量擁有全國25%以上的市場份額,超過順德、青島,連續多年居首。

事實上,轉移陣地的大量企業,早已預示了這一趨勢。與美的、長虹等企業一道,海爾早在十年前就已將製造端遷至合肥。在青島去年舉行的一次答辯會上,海爾集團總裁周雲傑分析,在用地、用工成本以及招工難度上,合肥都低於青島。

更明顯的差距體現在本地配套率上:與合肥70%相比,領先數十年的青島僅有40%。

家電業“失守”只是一個開端。在合肥逐漸登上全國製造業重鎮的同時,青島製造業開始縮水——其工業總產值在2015年達到峰值18019億元后,一路下滑至2018年的11389.78億元,3年間“蒸發”了超過三分之一。

“攪動者”合肥,是怎樣讓青島“失守”的?

“無中生有”的可能性

“為何在領先多年的情況下,會被合肥在短時間內反超?”這個問題近年來在青島被反覆討論。而其中,最令人不解的是,作為青島的“王牌”,其家電業的本地配套率為何會差合肥如此之多?

在青島工信局局長姜波看來,一個核心問題就是產業生態打造不到位,包括土地、資源、人才、日常生活等等,各領域往往都是各行其是,搞人才的、搞創新的、搞產業的,在招商過程中沒有很好地互動。而具體到操作層面,對龍頭企業重視不夠是原因之一。

“龍頭企業來了,自然會帶動很多上下游企業。”他反思道,對龍頭企業要開綠燈、“吃小灶”,讓它們感受到我們的重視,通過它們以商招商,打造完整產業鏈。

青島的改變,在海爾與其工業互聯網板塊的選址中體現的尤為明顯。

早在2017年,海爾曾將青島外首個區域總部落地松江G60科創走廊。根據當時的協議,海爾將在此打造全國智能製造和工業互聯網領域的標杆項目。兩年後,一個名為COSMOPlat卡奧斯的國家級雙跨平臺創新應用體驗中心正式啟動。

據海爾官方介紹,COSMOPlat是海爾推出的具有中國自主知識產權、全球首家引入用戶全流程參與體驗的工業互聯網平臺。在去年工信部發布的十大雙跨工業互聯網平臺中,海爾COSMOPlat不僅入席,而且被排在首位,居於航天雲網、華為、阿里等企業平臺之前。

何為雙跨工業互聯網平臺?


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信息化研究中心博士袁曉慶曾分析,工業互聯網平臺建設總共分為四個步驟,分別是0-0.1階段的單點突破期,此時亟需推出殺手級工業APP;0.1-1階段的垂直深耕期,主要任務是打造行業級平臺;1-10階段的橫向拓展期,打造跨行業、跨領域的平臺;以及最後的生態構建期,形成贏者通吃的局面。

而《國務院關於深化“互聯網+先進製造業”發展工業互聯網的指導意見》中提出,到2020年支持建設10個左右跨行業、跨領域工業互聯網平臺,並2035年建成國際領先的工業互聯網平臺。原因在於,培育國際領先的工業互聯網平臺,事關未來10-15年工業操作系統主導權之爭。

換句話說,無論是行業發展、還是國家佈局,在工業互聯網發展進程中,雙跨工業互聯網平臺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對於青島而言,這更是一個難能可貴的資源。

從2019年開始,青島就啟動了一系列關於新興產業的佈局,其中不少都與“新基建”相關。2019年11月,青島啟動了國家人工智能創新應用先導區建設;王清憲還表示,青島將出臺包括風投、5G、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等一系列產業政策。

但眼下,青島並沒能獲得更多細分行業的政策支持。在近期科技部發布的新一批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創新發展試驗區中,新增了重慶、成都、西安、濟南四市,青島與之失之交臂;而在工業互聯網領域,標識解析體系作為網絡的基礎,已形成了北京、上海、廣州、武漢、重慶五個國家頂級節點。

工業互聯網對青島有著深遠的意義。在許多人看來,具有製造業基礎的青島,是工業互聯網所需的絕佳場景。2019年,市委書記王清憲也在多個場合提到打造“世界工業互聯網之都”。而

要實現“從無到有”,抓手正是海爾。

在COSMOplat總部基地選址仍不甚明朗之際,王清憲親自參與海爾的發展規劃,或許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

“攪動者”合肥,是怎樣讓青島“失守”的?

產業轉型的難題

但有了產業佈局,就能改變青島製造業大市的慣性嗎?

不少人對青島製造業的印象,來自海爾和騰訊的一次交鋒。那是2004年的“CCTV中國經濟年度新銳獎”晚會,馬化騰向張瑞敏推銷QQ後,遭到對方婉拒。他的回答是,“感謝你的動聽說辭,但這沒有說服我”。此舉引發了不少議論,一種聲音是,

“一個連QQ都不用的CEO,難怪海爾沒辦法轉型互聯網”。

青島轉型的難度之大,不僅體現在“錯失”互聯網上。

在2017年山東民企百強榜單出爐後,有人驚訝地發現,青島上榜企業僅6家,在全省排名第七,落後於東營、煙臺、濰坊、濱州、淄博和臨沂。

一年後,青島市工商聯、青島市民營經濟研究院發佈《2019青島市民營企業100強調研分析報告》指出,2018年青島百強民企營業收入總額為5065.48億元,與此相比,深圳僅華為一家企業,同期營業收入總額就達到了1090億美元,約7600億元。

2019年青島政府工作報告對此總結,當前,“實體經濟面臨一些發展中的困難,民間投資不旺,對外貿易存在不確定性;傳統產業轉型升級慢,新興產業比重偏低。”更進一步的原因,則是“有些政府工作人員在解放思想、更新觀念、擔當作為方面還有差距,服務水平有待提升,營商環境仍需優化”。

直到現在,青島家電業仍未能擺脫發展瓶頸。在2020年初的山東省兩會上,省人大代表、海信集團總裁賈少謙就提到,中國家電產業的“區域競爭”已上升到整個“產業鏈”的競爭,但相比珠三角,青島的家電產業配套以及升級能力還比較單薄,相關政策和優惠措施的力度不大,遠不如廣東。

如今,產業的問題,已經向更多領域擴散。

不久前,智聯招聘發佈了2019年冬季求職期城市的平均薪酬排行。青島以7853元位居全國第28位,其對標的深圳為10477元。

3月10日,青島日報回瀾閣專欄發表署名海納川文章《根在產業結構》,以官方媒體的身份回應了“工資低”的問題。文章直言,

“ 工資不高,實質是產業結構老化問題,傳統產業比重太大,引領性創新產業太少,從業人員數量有限。”而歸根結底,“還是我們的產業構成總體上不行。”

2019年,青島提出流程再造,頂格協調推進機制,指出“官越大越是忙,級別越高越要擔當”,以減少從上而下的協調困難。

政府開展自我革命,轉變思維,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但在“世界工業互聯網之都”這個既定目標面前,青島顯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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