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勿入，恐夜入夢）
文 / 拴 子
時間穿越回到那四十多年前，由於時代的賦予、上蒼的造物弄人，每個地方、每個村屯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形形色色的跑腿兒，以及有關他們的，鄉里鄉鄰口口相傳貶褒不一的故事……！
跑腿兒就是那種比大齡青年要大好多，沒有討到老婆的“老男人”。在哪個年代裡成分高（地主、富農），家境貧寒，天生肢體殘疾，智力障礙或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基本上都屬於跑腿兒這類人群。
松花江北岸有一個不大的自然屯，叫狐狸溝屯。屯子裡幾十戶人家，低矮的草房零散錯落在一個叫狐狸溝旁的緩坡之上，這裡夜晚不時有狐狸出沒，也有很多有關狐狸精、人腳獾子和鬼打牆的故事在這裡世代相傳著……。
農曆七月初五，夜，闃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狐狸溝屯在沒有一點風絲的夏日裡，顯得有些沉寂熱悶！三五家昏黃的煤油燈亮光，像鬼火一般呼呼啦啦的勉強的亮著，村南池塘裡的癩蛤蟆漫不經心的“圭呱”著，樹上的蟲兒不時有那麼幾聲有氣無力的鳴叫，還有那時隱時現聽著相當瘮人，穿梭於溝裡、樹叢中狐狸、人腳獾子以及黃鼠狼寥寥、斷續的“哀曲悲歌”……！
屯東頭一間低矮破舊的小草房還亮著燈，窗戶紙間，不時有像皮影戲一樣的影像在窗欞中晃來恍去。走近窗前，透過僅有的幾塊明、花拼湊的，髒兮兮的玻璃，屋裡的情景隱約可見。土炕的正中端坐著一個體態肥碩，左手拿著文王皮鼓，右手執握武王鞭，頭戴紙質鎮妖符的看上去五十來歲的女人。只見女人雙下顎的贅肉顫瀲著，似睜非睜的眼睛迷離著。在不時燈花飛濺的土炕上，擊鼓揚鞭口中唸唸有詞的唱著一些常人聽不懂的、析不透的，陰森恐怖的、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神詞仙語。一會遊離於湖廣，一會又掉頭北上，反正版圖上有的地方這位都哼哼到了！說道這兒，大家都應該明白了吧？這是跳大神、大仙在看病。
原來高家老大家裡的（高家大兒媳婦）鬧“大邪”，高老太太請來了獾子洞屯的孫大仙給老大家裡的“扳杆子”看病驅邪。又唱了一會，大仙還真把神仙給請來了！大汗淋漓的大仙喘息著口出呢喃，煞有介事的嘟囔了一陣子，停了下來。稍作休息她給出了仙家“診斷”結果；老大家裡的衝著（鬼魂附體）她死去的老公爹了，在陰間沒有錢花，很是淒涼、落魄，所以找上家門來“打災”（要錢）。在七月十五前上墳燒紙送錢後，保證三天病會痊癒。高家上下應允遵旨照辦，不敢有誤！
這高老漢仙逝有年頭了，高老夫婦倆共生有二男五女，閨女都大了，全部出閣嫁人做媳婦了（結婚）。兩個兒子都四十多了，老大為人厚道，長的也很帶勁（帥），在十八歲那年就娶了媳婦了。話說高家老二就是一個名符其實的跑腿兒！四十多歲的他因是高家老兒子（么兒），所以被寵上了天，打小就不愛讀書，遊手好閒。是一位懶惰的看見油瓶子倒了都不去扶的主，屯子人眼裡就是一個“秧子”，扶不起的阿斗。
好事不幹，壞事不斷！不信你看；“喂！使勁打，往死打，給他一電炮”，兩個小孩打架，他不但不勸架，而且還火上澆油。“打呀！狠狠的打，誰勝了我給誰發糖塊吃”。“那誰，那誰昨天狗剩偷你家甜杏了，你要不打他一頓，你就是狗熊……”。一天賴賴怏怏，什麼壞事都做，所以沒人給他媳婦，也沒人願意給他提媒。
高家老大媳婦病了，老大出差在外一時半晌又回不來。秧子並非家中頂樑柱，上墳還願的事雖然秧子一百個不情願，但也非秧子莫屬，高老太從一個手帕包裡拿出五塊錢給了秧子，並叮囑說；那裡共計六塊墳，右數第三就是你爹墳。上墳得叨咕叨咕，求你爹保佑！由於秧子家中最小，爹又走的早，天性膽小怕鬼，從來沒去過墳地，上墳的事基本是其大哥包了。到合作社（相當於超市）購得了包裝紙（燒紙），打印完畢，疊齊捆好等待給爹上墳去……！
翌日，秧子懶洋洋的起來時，已經是十點鐘了！秧子拿著所有紙錢、祭品奔墳地而去。
“秧子給你爹上墳去啊”？外號劉驢子看到秧子夾著燒紙，一定是去上墳，“東墳地可有鬼出沒啊！五保戶的白茬棺材板都能看到，老嚇人了”“狐狸精不把你迷住才怪呢”……！其實驢子就是想作弄一番秧子，誰知膽小如鼠的秧子確信以為真。
戰戰兢兢的來到墳地，數過後趕緊點火、下跪、磕頭祈禱，嘴裡唸叨著高老太教給他的祈禱語。突然幾聲老鴰（烏鴉）淒涼的叫聲讓他心裡一陣亂跳，回味著劉驢子的話，那是不寒而慄，撒腿就往回跑，沒等紙錢燃盡，這個秧子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三天秒殺而過，依然不見老大家的病情好轉，高老太託人給大仙捎去口信，大仙說；心不誠，錢（冥幣）送的少，必須多送。高老太又讓秧子重新按照大仙旨意虔心的辦了一次，其結果與上次沒什麼兩樣！看著大兒子媳婦的病，老太是心急如焚，於是她又命人去獾子洞吧大仙接來，再次求神看病。
好酒好菜的伺候著，那份虔誠之意天地知曉。點燈時分，鞭鼓碰撞，那陰森恐怖的腔調再次升起，一通折騰之後，還是那句話；沒有誠意，重新上墳，還願要心誠，再次送錢。這次大仙還用大紅硃砂寫了一道神符。照例還是秧子去給爹上墳燒紙，一切準備就緒，等待第二天再次去上墳。
第二天，高老太一再催促秧子早點起床，秧子就是不願起來。眼看都要晌午了，他才伸著懶腰，打著哈欠，一看掛鐘，哎呀不好，差點耽誤了正事。立馬起床，三下五除二慌忙穿好衣服，拿著紙錢、祭品急忙奔墓地而去！
這次為了表示誠意待遇升級了，秧子拿出供品，擺在墳頭，畫圈為庫，拿出洋火（火柴）點燃紙錢，焚香祭拜。瞬間紙錢飛舞，煙霧繚繞，把秧子嗆得是淚水模糊了視線，升騰的火焰熱浪襲人。懵噌的眼睛不時斜視著五保戶墳頭露出棺材板的秧子，心裡一陣恐懼！正要下跪磕頭，只聽天外有音；兒子你怎麼總是給爹送錢啊？回去吧！爹會保佑你們的。媽呀一聲，秧子差點嚇死過去，一個踉蹌幾乎就要跌倒，腿肚子轉筋，篩糠不止！此時秧子明白，這是大白天遇見鬼了，此刻劉驢子的鬼話再次作祟！心想；快跑，走為上策，說時遲，那是快，離了歪斜的秧子一氣呵成，一溜煙跑回了家。進得堂屋見娘便跪，啼哭著把剛剛發生的一切悉數給娘學了一遍，高老太高興的說；那怕啥呀！那是你爹顯靈了，傻孩子。可是秧子哪裡相信孃的話呀！驚魂未定的他，趕忙一頭扎到炕上，隨手抓來一個被單把頭蒙的嚴嚴實實……！
你還別說，第二天高家老大家裡的病還就真的好了。大家把功勞都歸結給了大仙，大仙的仙氣大大提高，聲譽遠播。從此看病的人是絡繹不絕，生意那簡直是”紅紅火火，財源廣進”和“買賣興隆”啊！高家墳顯靈的消息不脛而走，十里八村那是婦孺皆知，家喻戶曉，有大災小難都找大仙“破關”，大仙的鈔票與日俱增。
時光過得好快，一轉眼三年過去了。屯西小羊倌也討到老婆娶妻生子了，一個秋天她媳婦病了，茶飯不思，口出穢語。有人說；這病可能不是實病，八成是“外科”（鬧邪），大家都勸他去找大仙看看，儘管大家好言相勸，小羊倌就是不同意看大仙！執著的要去縣裡醫院看病。全屯子人都納悶，這小子真倔犟啊！
原來啊！這小子心裡有一個這輩子不想說、也不能說的秘密。那就是跑腿兒秧子給他爹上墳的事！那年小羊倌，也就是開頭說的那個狗剩兒，給隊裡放羊，每天經過那片墳地。毎到接近晌午之時，總是把羊群趕到樹林裡乘涼休息。一天他沒事幹也看看他去世老爹的墳，墳前怎麼有上過墳的跡象？莫非是城裡的姐姐回來祭奠爹？不對啊！姐姐回來怎麼說也得回家看看娘啊？一連串的問號，讓羊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雲裡霧裡如墜迷津！
於是小羊倌決定一探究竟，這一天羊倌放飽了羊群，在溝子裡給羊兒們飲足了水，就趕著羊群到樹林裡休息。羊倌把麻袋鋪在樹蔭下，準備小息一會。忽然間不遠處的墳地冒起了煙，羊倌三步並作兩步穿越著密密麻麻的樹叢，如貓兒一樣，悄悄來到墳地邊緣，匍匐潛伏在樹毛子（灌木叢）間。沿著冒煙的地方看去，羊倌清楚的看到是秧子在上墳燒紙。羊倌數著墳頭，“媽呀”！不對啊！他是在給我爹燒紙呢！這時的小羊倌恍然大悟，原來是秧子上錯了墳，幾次把紙錢和供品都給了我爹，怪不得有人在爹的墳頭燒紙……！
其實秧子第一次上墳時，因心裡害怕有鬼！把娘告訴他的靠樹林一排六塊墳，右數第三是他爹的給弄反了。那天他心裡總是不踏地，到了墳前，秧子怕後，背對墳頭是想看看四周有沒有什麼！忐忑之時，索性右側數過第三，就匆匆忙忙點火燒紙，那知道挨著的就是他爹的墳。面對墳頭右數第三才是他爹之墓啊！
小羊倌小時候沒少挨秧子欺負，再說他也是一個惡作劇之人，心想何不就此機會嚇唬嚇唬這個王八犢子。看他再敢欺負我和屯鄰不！想到這裡，小羊倌才演出了上述墳地鬧鬼一幕，歪打正著，秧子的嫂子還真的好了。這麼一鬧，以狐狸溝為軸心，輻射幾十裡方圓，都對獾子洞孫大仙刮目相看。孫大仙門前由“門可羅雀”的“破瓦寒窯”頃刻間變成“人聲鼎沸”的福門聖地。這一鬧，把本來很不景氣和一點仙氣沒有的大仙給鬧活了，人氣大增，仙氣升騰，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成就了一代“大師”……！
李雲祿，筆名，栓子、紅塵飛土、且聼風吟、1963年4月生於吉林省德惠市；中共黨員，1981年服役於瀋陽軍區（今北部戰區）某部暴風雨師坦克團。熱愛生活、珍愛生命，酷愛詩歌、散文。《中華詩歌網》《中國詩歌網》等網絡平臺藍v詩人，著有網絡詩集《太陽de色彩》。問世作品散見於各大網絡平臺或部分紙刊。“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功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矢志不渝，奮筆疾耕，一切皆有可能，奇蹟總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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