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豬 緣
董續光/湖北武穴
黑巴娘帶著黑巴，就住在這個雲霧繚繞，依山而建的小村子裡。
四周盡是大山，而且一山更比一山高。那裡也是飛禽走獸的天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周邊的人，還有更遠一點的獵人，常來這裡捕殺獵物。
鍾愛大山的黑巴娘，卻有著她自己的看法和活法。
黑巴娘說，禽獸的命，是上天給的，是來給我們作鄰居的。它們有靈性，懂得如何與鄰居相處。它們也有家，也有妻子兒女，傷害它們，必遭天譴。
黑巴家的背後，林子密。山風來了，擦著林子的邊緣，嗚嗚繞道而行。太陽上到頭頂，無論光線怎麼強烈，也只會擠進一些稀疏的斑斑點點。
那天，一頭又肥又大的黑色野豬，仗著皮粗肉厚，一頭鑽進了林子，不一會兒，從那裡傳出哼哼唧唧的怪叫聲。
黑巴娘好奇，透過縫隙一瞄，才知道鑽進去的是頭母野豬，而且正在產仔呢。再仔細一看，還是一頭沒有尾巴的母野豬，難道是它回來了？
她忙折回廚房，下了一大盤面條。她想，這既可以為它催奶，又可以藉機去看個究竟。
世居山裡，她知道野豬兇殘，尤其是產仔母豬。她端著麵條，緩緩走向林裡，眼晴緊緊盯著它，時刻準備著安全撤離。
黑巴孃的突然出現，高度警惕的母野豬，出現了不安。只因已產下數仔，而且尚有小仔從肚子里正向外冒，無奈身體疲軟，只好咧嘴嚎叫，試圖藉此嚇退來人。
僵持了一會兒，見來人沒有退的意思，它忽然抬起頭，朝來人遠遠的嗅了嗅，立刻它的聲音變柔和了，也安靜了，它的雙眼似乎釋放著友好的光芒。
她也認出它來，是它，是它，真的是它回來了。
兩年前，也是這個林子，她拾得一個斷了尾巴，混身是傷，奄奄一息的雌性野豬仔。
她把它抱回家，給它包紮，又請人給它治病，還少不了精心照料，數日後，它居然鮮蹦活跳。
漸漸它熟悉她的聲音，也熟悉她的氣味，只要聽到她的聲音或者嗅到她的味道，它就會跑到她的跟前，或睡或坐，成了她徹頭徹尾的寵物。
半年以後，那個迷霧天，它突然失蹤了。
黑巴娘好生難過，她從這個山，找到那個山，又從那個山找到這個山，腳磨起了泡，喉嚨喊啞了，它好像從人間蒸發了，無影無蹤。
黑巴娘，希望奇蹟出現，指不定哪一天，它突然回來了，用頭拱著她的腿，坐在她的對面，仰著頭，噢噢。但，失望了。
儘管久別重逢，雙方還是有些生分。黑巴娘，端著麵條慢慢向它靠近。它呢，帶著警惕，一邊產仔，一邊緊盯著那盤面條。
黑巴娘知道，多疑是野豬的本性。本來下麵條是幫它催奶，如果不當面吃給它看，它會懷疑是陷阱，再好的東西，它也不會吃掉。於是黑巴娘當著母豬的面，嚐了一口湯。母豬看得真真切切，馬上“噢噢”叫了兩聲。
黑巴娘知道，已經取得了它的信任，是該離開了，讓它安心產仔吧。
剛剛到家，她一拍腦門，哎呀，怎麼把它當家豬了，它在外面瘋了兩年，還吃熟食嗎？產仔這麼辛苦，仔仔們下地就得吃奶，它空著肚子怎麼行。啊，紅薯是它的最愛，還得送些紅薯過去。
她馬上下到地窖，取了一些上好的紅薯，再次送到林子裡。
呀，盤子裡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像洗過一樣，肯定是它乾的好事。
熟人來了，心裡暖和，它仍然躺著，只是抬起頭，咧咧嘴，噢噢叫喚兩聲，算是懂點禮貌，跟老主人打個招呼吧。
它的眼晴很尖，流著口水盯著黑巴娘手中那一兜紅薯。黑巴娘慢慢向它靠攏，在它的嘴邊，嘩啦啦，倒下了紅薯。
母野豬樂了，長嘴巴朝天噢噢叫喚。似乎是在說，謝謝，謝謝您了，老主人。
然後它慢慢站起，小心奕奕把乳頭從仔子們的嘴裡拉了出來。
又向黑巴娘噢噢幾聲，似乎是在說，您歇歇吧，我得開飯了。
然後大口大口地吃著紅薯，脆響脆響的。
黑巴娘開心地笑了。吃吧，吃吧，你慢慢兒吃，饞鬼，沒人和你搶。
之後的幾日，黑巴娘就家中的所有，天天為母野豬送去美味。
一來一往，母野豬跟黑巴娘不再生分了。它外出覓食，放心地把幼仔們留在窩裡睡大覺。黑巴娘也留神為它看護著孩子。配合如此默契，她們之間的友誼，越來越深了。
一日清晨，黑巴娘打開大門，看到門外有一堆又粗又嫩的竹筍子，心想這是咋回事？
這時，母野豬嘴裡叼著一棵竹筍，向黑巴娘這邊跑了過來，到得跟前便放下竹筍，唧唧兩聲，向黑巴娘打個招呼，便跑走了。
又一天，黑巴向娘報告，野豬偷吃了他們家耕地裡的紅薯。
娘讓黑巴，在棍子上糊上小紅旗。她拿著小紅旗，當著母野豬的面，破口大罵，罵它千不該，萬不該損害農作物，糟蹋糧食。
母野豬坐在地上，眼睛盯著小紅旗，待黑巴娘罵完，它將長嘴巴朝天“噢噢”叫了幾聲，算是對黑巴孃的回答。
娘又令黑巴，在自己的每塊耕地裡，都插上小紅旗。自此，他們家的耕地，再也沒有野豬的危害了。
鄉親們也如法炮製，想不到野豬的危害再也不見了。
事過不久，那天早飯後，黑巴來到後山，攀爬在高高的松樹上砍枯枝。由於用力過猛，腳踏的松枝裂開，身子懸空，便從老高的樹上掉了下來，又順勢滾落崖下，不醒人事了。
母野豬正好帶著一群豬仔，在這兒覓食，當發現了這一情況，母野豬朝天叫喚了幾聲，便留下豬仔，獨自往回跑，在黑巴的家門前，長嘴巴朝天嚎叫。黑巴娘知道，母野豬找她一定是有大事，趕忙跟著它往山裡跑。
當她氣喘吁吁來到出事地點，小豬仔們在黑巴的身邊，似是在守衛著。黑巴的身體仍在流血，還在昏迷之中。
黑巴娘揹著黑巴，急急往回轉，野豬們身後相陪。之後在鄉親們地幫助下，送到了醫院。醫生說，幸好送來及時，再晚一點，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
幾年以後，母野豬又不見了，黑巴娘也老了，但黑巴和那些野豬們依然和睦相處，依山共生。
簡介：
董續光，男，退休公務員。
湖北省武穴市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黃岡市作家協會會員。
編者:湖北武穴市住建局週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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