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日暮鄉關何處是

自農曆春節至今,因為新冠肺炎疫情,武漢讓世界為之揪心。武漢,自古為通衢之地,水陸交通極為便利,正因為如此,也讓遷客騷人常有機會或遊歷、或放逐、或居官;龜山蛇山隔岸對峙,黃鶴樓佇立江邊,讓無數文人為之傾倒,更是留下無數千古名篇。在盛唐詩壇上與此地有關的一段公案頗為有趣。

1300年前,詩人崔浩遊歷黃鶴樓。當詩人登上黃鶴樓,遠眺千年江城,水陸通衢,繁華無盡,凝望煙波江上,霧嵐嫋嫋,風月無邊。此情此景,無不讓人思家思國思社稷,離家多年、宦海浮沉,詩人心中一陣惆悵。隨手道出: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相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詩人崔顥生於盛唐,留詩不多,但此詩一出,格律工整、情景交融,也奠定了詩人的詩壇地位,尤其是最後這千古一問,道出了多少文人人心中的悵惘,自古以來的在中國文人內心生根的家國情懷,如恣意汪洋躍然而出。後來詩仙李白和詩聖杜甫也曾同遊歷處,看到眼前美景,李白欲提筆留詩,見崔顥詩句,只得作罷,"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顯然,李詩仙對此事還是耿耿於懷的,之後,詩仙遊歷金陵,登臨城西南鳳凰臺,直抒胸臆,揮筆寫下了《登金陵鳳凰臺》。

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很多人認為詩仙此詩是有意與崔顥鬥詩,此詩立意鮮明、對仗工整,體現了詩仙的宏大歷史觀和強烈的政治意願,此時,李白也是落魄的,求仕不得,內心是苦悶的、孤獨的,“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詩人身在江湖心念朝廷的家國情懷,格局卻也就高了一籌。詩人的情懷是敏感的,敏於事而成於詩。但詩人的內心是純粹的,他們都有一種家國情懷的自覺性,這在上面兩首詩中顯露無疑。

在我國社會歷史長河中,好像知識文人都會有一種自覺擔當,那就是對家國情懷的堅守”,彷彿成了中華民族文人的一種標配。“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向北望星提劍立,一生長為國家憂”,“憂國忘家,捐軀濟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我以我血薦軒轅”等等,這既是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的無數仁人志士的家國意識的宣言,更是他們代代堅守的精神操守。不僅如此,五千年中華文明的不斷繁衍,讓家國意識滲透到了普通民眾心中,併成為一種堅守和傳承。

也許我們瞭解這些,就會理解了當下疫病情況下,我們的國民為什麼會如此團結、前赴後繼、不怕犧牲。“但求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這是一種偉大的自我犧牲意識,是民族大義和個人操守的統一,這是中華文明的基因。也正是這種文化基因,能讓中華民族世代強盛、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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