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天，一位朋友突然跟我說起了《東邪西毒》這部電影。他說他看了2遍，看不太懂。我忽然想起，曾經有9個人，都推薦我看這部電影。而他們的原因都是因為，我像極了電影裡的大嫂。
我回拒前9個人，用了同一個理由：我不會看，也不要看，浪費時間。
但人的好奇心可怕而又珍貴。在好奇的驅使下，我私下不止10次在抖音裡搜索有關大嫂的鏡頭。
我將自己帶入到大嫂這個角色裡，由己度人，回憶像撕拉開一道口子。我跟大嫂一樣，拒絕了自己喜歡的人。不同的是，我沒有去見那個我很想見的人。
大嫂說：“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我曾經也希望一個人承認一件事，可是他始終不願意。
大嫂死了，我也死了。
《東邪西毒》成了我案臺上唯一的祭品。
02
我終於不再拒絕第十個推薦我看的《東邪西毒》的人。因為他跟前面九個人的理由不太一樣。而那個理由，我又轉瞬忘掉，至今都想不起來，除非我去翻看聊天記錄，很明顯，我並不樂意那麼去做。
記憶越發模糊，很多人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
影片的開頭黃藥師帶著一罈名為醉生夢死的酒去找歐陽鋒。他準備和歐陽鋒一起分享這壇酒，可歐陽鋒沒有喝，他自己卻醉的一塌糊塗。
酒醒後，黃藥師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愛桃花。他會對歐陽鋒店裡的一隻鳥籠感到莫名的熟悉。可看見昔日裡的好友刀客卻格外陌生。
刀客說，他曾經發過誓，如果再一次遇到黃藥師，他會殺了他。面對坐在他對面什麼都不記得的黃藥師，他卻不準備動手了。他說，因為在遇見黃藥師後，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了，殺不了他。這是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有點牽強，但至少也是一個理由。
其實，刀客殺黃藥師是真的，不殺黃藥師也是真的。
我看到了刀客的無奈。當什麼都不記得的黃藥師請他喝酒。他說，他只喝水。因為，酒越飲越暖，水越喝越寒。當他知道在新婚那天，自己老婆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好上了，他們已經不再是好朋友，他想殺掉他。
我更看到了刀客的痴情。玲瓏塞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離開桃花後，他一刻也沒有放下對愛妻的思念。他愛她，所以他明白，殺掉黃藥師，桃花就等不到愛的人，他已經嚐到等一個人的滋味，所以，他的愛變成了成全。他不想殺他。
殺與不殺又如何，都沒有意義了，他心裡的桃花已經不愛他。他以為，逃避是最好的方式。可不管逃到哪裡，所到之處，心裡眼裡，皆是桃花。
眼疾越來越嚴重，對桃花的思念越來越濃。刀客想趁著眼睛還能看的見的時候，回去見一眼桃花。為了湊盤纏，他心甘情願去替歐陽鋒殺馬客。馬客沒來的日子，他每晚都會在房間裡點一盞油燈，及時他什麼也看不見。馬客終於來了，他的眼睛卻只能在太陽猛烈的時候看見一點兒。
應戰前，他強吻了孤女。他曾說，看見孤女會讓他想起桃花。他把孤女當成了桃花，孤女落在他臉上的眼淚被風乾時，他又想起了桃花，他想知道桃花會不會在他死後為他流眼淚。
後來，他戰死。死前，他聽到了那個很好聽的風聲，是從他自己傷口裡吹出來的。
如果，刀客殺了馬匪，湊夠了盤纏，回鄉見到了桃花。
他們夫妻會不會抹掉記憶裡的黃藥師，相愛到老？
儘管記憶會模糊，好像，永遠也抹除不掉。
03
這世上，有些記憶，只要你刻意的去隱藏，是真的可以藏好。可這世上，總有東西，頃刻間，將你隱藏的記憶，暴曬在陽光下。
黃藥師忘了所有，始終記得自己愛桃花。我以為他是最不懂愛的人，可一覺醒來後發現，他的愛可以藏的那麼深。
他愛上了一個永遠都不可能愛他的人。就像陳小春那首《我愛的人》裡唱到：“我愛的人 ，不是我的愛人，她心裡每一寸，都屬於另一個人，她真幸福，幸福的真殘忍。讓我又愛又恨，她的愛怎麼那麼深。”黃藥師內心深處隱藏著一份所求不得的愛。這份愛讓他又愛又恨，讓他在痴狂後，變得負心。
姑蘇城的一片桃林裡，黃藥師遇到了男兒扮相的慕容嫣。
黃藥師對慕容嫣說：“如果你有妹妹的話，我一定會娶他。”
慕容嫣藏住了內心的喜悅，答道：“好，我們一言為定。你千萬別後悔，要是你後悔的話，我一定殺了你”
兩人約定在桃花樹下見面。恍惚間，我想起，曾經有一個朋友告訴我，她在一場別人的婚禮上，有一個人，學新郎牽新娘去敬酒，去牽著她的手敬酒。她跟著他叫那些人一個更親切的稱呼，他們聽了後，答應的很爽利，她很開心，他也很開心，他們也都很開心。她以為，他會娶她。
黃藥師最終沒有赴慕容嫣的約，她告訴我，婚禮結束後，他沒去找她。
慕容嫣驚覺，黃藥師不是喜歡桃林裡的桃花，而是喜歡一個叫桃花的女人。後來，我那個朋友哭著告訴我，突然有一天他回來，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搶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的新娘。
張學友在《忘記你我做不到裡》唱到：有愛就有恨或多或少，有幸福就有煩惱， 除非你都不要，跟你的溫柔比較 ，一切變得不重要，沒有你， 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慕容嫣被負心煎熬著，因愛生恨，因恨生愛，出現了人格分裂。分裂出一個帶著恨的哥哥叫慕容燕，一個帶著愛的妹妹叫慕容嫣。哥哥要殺死黃藥師，妹妹要殺死哥哥。
我突然想起了《大話西遊》裡的紫霞和青霞。原為佛祖坐前的兩根相互纏繞的燈芯，兩人互用一隻軀體。一個愛的不顧一切，一個愛的卑微如塵。
慕容嫣知道黃藥師愛的桃花不是她的桃林，是一個叫桃花的女人。她去找到了桃花，她沒有殺她。她說，她不想證明：黃藥師最愛的人是那個叫桃花的女人。不能證明，也許黃藥師愛的是自己呢？
慕容嫣借歐陽鋒的嘴，得到了她一直很想知道的答案，儘管是謊言，可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最愛的是她，所有的不甘心都不得不甘心。
就像，至尊寶借城樓上那個夕陽武士的肉體，吻了紫霞，藉著自己的轉世之身，正式圓了五百年前欠下的那個吻，那段愛。
從此，世上沒有慕容嫣，也沒有慕容燕，而是多了一個奇怪的刀客，她喜歡對著自己的倒影練劍，他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獨孤求敗。他很愛她自己。
世上也沒有至尊寶，而是多了一個被人比喻成狗的孫悟空。他只有護送師父西行，一路西行，才能掩蓋內心的悲傷與無奈。
當你永遠也得不到一個人的愛的時候，也許你只能好好愛你自己。
04
明知道愛會帶來痛苦，也要奮不顧身為愛奔波的人，好傻。
大嫂死了。
黃藥師終於不用每年去看她，更不用每年從東邊去找歐陽鋒。他開始忘記很多東西，唯一隻記得自己愛桃花，6年後，一座孤島上的桃花盛放，他每日沉醉在花下，他為島起名桃花島，自稱桃花島主，號稱東邪。
桃花是他逃不掉的宿命。
他曾說，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否會贏。但是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明知道會輸，卻還是忍不住。離開大嫂後，他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她，卻都不是她。
他的痴愛讓他渴望知道，被人深愛是什麼感覺？所以，他一次次的去招惹女人。可他始終忘不了那個手裡拿著一朵桃花的女人。始終得不到被自己深愛的人深愛著是什麼感覺。
我的那個朋友曾經告訴我，後來，她和很多人談戀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笨的，傻的.....好像，每一個都是他，卻都不是他。
我突然覺得，苦心人天不負，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幸運的人，一個眼神就能得到愛的人。不幸的人，耗盡一生也得不到真正愛的人。
05
後知後覺其實是很殘忍的。
刀客死後，歐陽鋒去了刀客的家鄉，他想看一看刀客常常提起的桃花。但他沒有找到桃花，卻遇見了一個女人。
女人認出了他手裡的汗巾，問他：“我丈夫是不是死了。”然後這個女人開始哭，哭的這個女人叫桃花。
歐陽鋒說：“聽到那個女人的哭聲，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黃藥師每年都來探望我一次。”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因為歐陽鋒不肯說出口的那句話，她負氣做了他大嫂。
嫁人後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她看著一天天長大的兒子，悲不自勝。她時長在手裡拿著一朵毫無生氣的桃花，其實，那朵桃花就是她自己。她在擺弄那朵桃花的時候，就已如夢初醒，桃花只有在喜歡的人手裡才會開的嬌豔欲滴，她應該在最好的時候去陪在喜歡的人身邊。
自君別後幾度春，不敢見花開。死，又何其不是一種解脫。
她死於一場重疾。死前交給黃藥師一罈酒，取名醉生夢死。她託黃藥師帶給歐陽鋒，並告訴黃藥師，喝了這個酒，會忘記所有事，他希望歐陽鋒忘了她。
愛一個人是希望他忘掉煩惱，每天都開開心心，只能他一個人開開心心，可一個人怎麼會開心起來，身邊得有另一個人哄他。
其實，大嫂是希望歐陽鋒不要忘了自己。
06
忘記一個深愛著的人容易嗎？不容易！那就銘記！
黃藥師喝了那壇醉生夢死，只記得自己愛桃花。歐陽鋒沒有動那壇醉生夢死，因為他不想忘記愛的女人。
後來，黃藥師不再去找歐陽鋒喝酒，不久後，歐陽鋒就收到了從白駝山寄來的一封家信。信上告知，大嫂，兩年前的冬天得重病死了。
他知道黃藥師不會再來找他喝酒，因為自從見到那個叫桃花的女人後，他就明白黃藥師每年來找他喝酒的目的。只是，他還是願意等，他在門口坐了兩天兩夜。
曾經，慕容燕找上他，讓他替自己殺一個叫黃藥師的人，不惜任何代價，只有一個條件，那個人一定要死在自己手上，而且必須是最痛苦的死法。
他告訴慕容嫣，讓一個人最痛苦的死法，就是殺了他最愛的人。
一語成讖，他最愛的人死了，他也死了，死於這世間最痛苦的死法。
埋在心裡的痛,相思苦離別痛!
他想忘記大嫂，想到了醉生夢死，他喝掉了餘下的半壇醉生夢死，才發現，醉生夢死，不是讓人忘記，而是教人銘記。當你不再擁有的時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讓自己忘記。
張小嫻說，忘記愛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時間和新歡。如果忘不掉，只能說明，時間不夠長，新歡不夠好。可新歡，得自己心生歡喜才行。不愛的人，能叫新歡？不能！沒有新歡只有時間，能忘掉？忘不掉！
忘不掉的就記住，用力去記，或許，記著記著就忘了。
07
我問第十個跟我提起這部電影的朋友，你對哪個角色最鍾愛。他告訴我，大家都想做洪七，他也想，可他卻活著活著越像歐陽鋒。
我又問了另一個人，他的答案，我並不滿意。
歐陽鋒，是這部劇裡，我最看不懂，卻最想弄懂的人。冥冥中，心底生出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個人很重要。
後來，我又去刷了好幾遍，關於歐陽鋒的片段。
歐陽鋒從小父母早死，只有一個哥哥相依為命，因為覺得自己是個孤兒，所以，從小就懂得保護他自己。他說：“如果你不想要被一個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別人，因為這個原因，他再也沒有回去。”
他總是把自己裹的很緊，把心埋的很深，從不示人。他知道，有一個女人很愛他，他也很愛那個女人。但是他心裡不僅有那個女人，還有座山，他很想知道，山的後面是什麼？可能有更愛他的女人。女人和山成了一道他輕而易舉就能做出來的選擇題，他很痛快的選擇了後者，直到他看見了山的後面，才明白，那道題是送命題。
我忽然想起我這個第十位朋友。不久前，他跟我說，在他最需要錢也最能賺到錢的時候，他遇見了一個愛他的女人。這個女人不合時宜的出現，妨礙了他賺錢。他想要被人愛，但更想賺錢，也許他曾經想過，有錢了，以後還會在遇見別的女人來愛他。所以，他和歐陽鋒一樣，不謀而合的選擇了後者。
歐陽鋒說：“有些人是離開後才發現，離開的人才是自己的最愛。”我那個朋友說，“當我發現我愛上她後，她卻早已經離開很久了。”
我曾經問過那個在婚禮上被人牽著敬酒的女孩，你那麼愛那個人，那個人愛你？她總是會思考很久，很久，才跟我說兩個字：愛吧。
直到今天，我才替那個女孩看清，他愛的那個人很愛她，比她的愛還要多還要深。只是，那個人心裡有座山，他也很好奇山的後面有什麼。
山的那邊或許沒什麼特別，卻有時會讓人傾其所有，失去一切，生命乃至愛情。
當你選擇放棄一樣東西的時候，你有可能就已經失去了世界。
08
我以為有一些人永遠都不會嫉妒，因為他太驕傲。
大嫂曾經對黃藥師說，“歐陽鋒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誰知道我嫁給了他哥哥，在我們結婚那天，他讓我跟他走，我沒答應。”
自信過頭，何嘗不是一種驕傲。
他驕傲的認為，那個女人很愛他，會一直等他，他回頭，那個女人就一定會跟他走。
可是，老天爺卻偏偏給他找了一個更驕傲的女人。
大嫂明明知道，歐陽鋒愛她的。可是她一定要讓他把那句話說出口。兩個人驕傲的人，註定永遠是平行線，不可能在一起。
當歐陽鋒看到洪七如何趕罵自己老婆，死都不肯走的時，他動容了。他告訴洪七，你為什麼不帶著老婆一起闖江湖。後來，洪七聽了他的勸，帶著老婆去闖江湖。
歐陽鋒說，他們走的時候他是嫉妒的。我曾經也有這樣的機會，可惜，我放棄了。
如果他不那麼驕傲，是不是，結局就會不太一樣？
可是，驕傲本就是一種得不到支持的尊嚴。
歐陽鋒的尊嚴只能靠自己支撐。而他那一直強撐的尊嚴，又怎麼會回頭！
戴荃在《悟空》裡唱：“叫一聲佛祖，回頭無岸。”沒有岸，你是回不了頭的。
09
整部劇裡，只有洪七的結局能讓人得到寬慰。但也是洪七，最能讓人哭出聲來。
洪七與歐陽鋒是一張A4紙的正反面。
洪七遇到歐陽鋒，他看到自己變了。他說，他的刀不比以前快了。以前他快，是因為他直接，認為對的就去做，從來不想拔刀的代價。他以為他自己一輩子不會變，直到那個女孩來求他。他才發現，他完全變了，我竟然沒有答應他。他痛恨自己的改變。所以，他願意為了一個雞蛋去殺人，只是為了一個雞蛋。為此他丟了一根手指，雖然不值得，但是他很痛快。
為一個只雞蛋去殺人，歐陽鋒是不會做的。洪七，不想自己變成為歐陽鋒。所以 ，歐陽鋒不去做的，他都去做。
歐陽鋒遇到洪七，因為對方的名字裡帶了一個讓他比較忌諱的“七”字，所以他不喜歡洪七。他從洪七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終於明白，其實，山的那邊未必比山這邊好。女人和山是小孩子才做的選擇題，所以，他讓洪七兩個都要。
當我們終於長到小時候羨慕的年紀時，卻發現自己沒能成為小時候羨慕的人，這是一種痛。就像我那個朋友說，他很喜歡洪七，最後卻活成了歐陽鋒。
不僅是我的那個朋友，我很多朋友都是這樣。他們都喜歡洪七，卻都活成了歐陽鋒和黃藥師。
我們出走半生，歸來早已不是那個少年。
10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歐陽鋒把周圍的人看的通透，可唯獨看不懂自己。他把自己禁錮在沙漠一隅的小客棧，做著替人解決煩惱的殺人生意。對命書有著很深的執念。
命書中說他，“夫妻宮太陽化忌，婚姻有名無實。”大嫂死後，命書照進現實。
他徹徹底底的相信了命書。但信命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時常會望向白駝山，清楚的記得，有一個女人在等他。
沒有愛的人，世界再好，我哪也不去。
命運的輪盤彷彿又從頭開始。他帶著恨和嫉妒重返白駝山，成一方霸主，號稱西毒。
後記：
曾國藩有十六個字：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戀。
如果你感到糾結的時候，你可以笑著讀3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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