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绝大美果子沟
鹏 鸣
我这是第二次路过伊犁果子沟了。第一次来到果子沟，因为天下大雨，山洪爆发，道路多处被冲毁，只好等了两天才得勉强通过。那时我感到，果子沟的景色虽然很美，但也同时领教了它的严峻坏脾气。
这次再来果子沟是在伊犁州文联的甄敬庭书记的陪同下。甄书记说，以前的果子沟道路艰险，每次出行真是行路难。他有一次外出开会，车子轮胎打滑，连车带人冲进了赛里木湖，好在没出事，但也吓个半死。
赛果高速公路已经全线通车，雄伟壮观的果子沟大桥仿佛巨龙盘卧于两山之间，龙头向着北方的塞里木湖，龙体飞架在果子沟上空，龙尾指向伊犁河谷，呈现出凌空腾飞的雄姿。24根大桥桩基如龙爪深深抓住底谷，把果子沟抱在怀中；塔桥上104根斜拉索如龙鳍直入云天；高大威武的四根主塔如利剑直向蓝天。果子沟大桥果然为奇绝峻美的果子沟再添一处美景。
果子沟，元代史料称为“铁木尔忏察”，就是“铁关”的意思。清代称为“塔勒奇达坂”，塔勒奇是准噶尔语“柳树”之意。闻名遐迩的果子沟是一条北上赛里木湖，南下伊犁河谷的著名峡谷孔道，因山沟内遍布野生苹果而得名。沟内峰峦耸峙，峡谷回转，松桦繁茂，果树丛生，野花竞放，涌泉飞瀑，是大自然赋予的天然宝库，素有“伊犁第一景”之称。
果子沟雄踞于天山西部的关隘之中，全长36公里，为进入伊犁谷地的咽喉，自古以来就是通往中亚、欧亚丝绸之路的北道咽喉，有“铁关”之称。据说，在元代以前，果子沟还是一条不通轮轳的古牧道。121９年成吉思汗率领２0万铁骑从蒙古草原分四路西征中亚时，兵至伊犁，时值秋季，大军必须迅速通过天山的塔尔奇岭。成吉思汗命令二太子察合台负责开山辟路。察合台率军民凿山开道，修路引水，伐木筑起四十八座桥，使蒙古大军得以安全通过果子沟天险。这在当时不仅加快了军队作战步伐，为成吉思汗夺取军事上的胜利做出了贡献，更重要的是打开了中原通向伊犁河流域的孔道，为古丝绸之路新北道开辟了一条捷径。
果子沟天险未凿通之前，古丝绸之路新北道是由塔城和博尔 塔拉进入楚河流域的碎叶等地；果子沟天险凿通后，中西商旅和友好使节就取果子沟这条大道了。其后，元、清两代政府都在果子沟驻军把守，并设驿站为过往官兵、商旅服务。清代乾隆皇帝平定了准噶尔贵族的叛乱之后，把新疆的政治、军事中心设置在伊犁河畔的惠远城，建立了伊犁将军府，以统辖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天山南北广大地区。清政府在这条沟谷中设立了头台、二台两座驿站，负责传递朝廷政令和边防军情。自此，果子沟就车马喧闹，充分显示了它在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的重要性。
果子沟沟口原来有清朝设立的头台驿站，山险地隘。进入峡谷，可见塔勒奇河从谷中奔流而出。“松树头”是果子沟的绝顶之处，北下直达赛里木湖畔，有净湖览天之胜；南下直入果子沟峡谷，有林海叠嶂之渊。松树头旁设有“观景台”，站在这里，可以北望烟波浩渺的赛里木湖，可以南眺云杉苍莽的雪峰山峦。
赛里木湖也叫三台海子，与果子沟唇齿相依，是新疆名胜之一。由松树头南下二台林场，山路盘旋崎岖，有银带环山之妙，是果子沟的险峻之处。由此而下到二台，二台是由清代军台、驿站而得名。此处草原木屋交相辉映，是游客的最佳休息处。从二台南下，山势渐低，谷口渐开，飞桥重叠。公路两旁，绿树成荫，但见云杉疏透，古杨柽柳交错，山杏、野果满眼皆绿。果子沟由春至秋，草香馥郁，野花烂漫，艳丽多姿，给游人带来极美的享受。
果子沟内有无数涓涓细流，夹岸重峦叠嶂，林木茂密，登高俯视，碧波起伏，浩若林海。果子沟有十八条弯，一百零八条沟，桦木沟、小水沟、将军沟等沟沟景色殊异。果子沟的水都是来自天山雪峰的冰雪融水．四季不断，即便是冬季，水面上结了冰，冰下仍是暗流涌动。据说，将军沟地势平坦开阔，元朝时曾有军队在这里屯兵点将，因而得名将军沟。走入沟中闭目遐想，仿佛能感受到兵马啸啸、气壮山河的声势。
在一处峡谷上，有一条高山瀑布凌空飞泻而下，足有二百米高，远观如白练悬空，声势十分壮观，很远就可以听到瀑布从空中倾泻而发出的隆隆之声。在此可以欣赏美景，观赏飞瀑。在距离果子沟口六公里的地方，公路东面陡峭的山崖上有一个石洞，洞上方隐约可见“财寿”两个字，当地的牧民称这个洞为半仙洞。传说在清朝时，有一个叫张半仙的道士来到果子沟，看中了这块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要在这里修道成仙。他选中了崖壁上的这个石洞，每日在洞里潜心修道，以野果为食。有一天，大雨过后，山谷中云雾氤氲缭绕，飘进洞里。张半仙以为自己已得道成仙，大喜过望，走出洞口，欲驾祥云，纵身一跃，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果子沟山路十八弯，随便一弯都能变幻出不同的大美，那蓝天白云的晴空，那连绵不断的山谷，那漫山遍野的油绿，那层次分明的树影，那水草丰美的牧场，那牛肥马壮的畜群，所有这一切，美得如同一首诗、一幅画。在风和日丽的时候，白云缭绕在翠绿的山腰，旖旎多姿地变换着，为壮丽的画面平添出许多动态的柔美。
果子沟一年四季景色各有妙处。在春夏之交，经过果子沟，山上山下可以看到一沟之内有四季的不同景色。谷底山花烂漫，蜂飞蝶舞，这是阳春的气象；山峦无边无际的云杉如墨，林涛滚滚，好似壮阔大海的雄奇博大，这是夏天的景致；满山坡上的树叶或黄或红，那婆娑多姿的野果树上野果正热，满目橙黄灿烂，这是金秋的画面；那远山皑皑冰峰，和近处的苍松白雪相映增辉，这是北国冬季的风光。
乘车在果子沟旅行，心会随着山色的变幻而跳荡。当车轮飞驰在怪石嵯峨、峭壁悬空的险境时，车上的人也许会感到担心。然而霎时之间，车头一转，只见眼前又是一番清幽景色，山光似锦，泉声如琴，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的心情马上又变得格外地轻松、欢悦。
面对果子沟的奇丽风景，历史上许多著名的文人墨客为它留下了雄浑壮丽的诗文。
成吉思汗下昭请道教全真派领袖、“长春真人”丘处机为其讲授长生不老之道，丘处机于１２２１年沿天山北麓穿越果子沟，到达阿力麻里城，他的《自金山至阴山纪行》一诗有对果子沟生动的描绘：
金山东畔阴山西，千岩万壑攒深溪。
溪边乱石当道卧，古今不许通轮蹄。
前年军兴二太子，修道架桥彻溪水。
今年吾道欲西行，车马喧阗复经此。
银山铁壁千万重，争头竞角夸清雄。
日出下观沧海近，月明上与天河通。
参天松如笔管直，森森动有百余尺。
万株相倚郁苍苍，一鸟不鸣空寂寂。
羊肠孟门压太行，比斯大略犹寻常。
双车上下苦顿颠，百骑前后多惊慌。
天池海在山头上，百里镜空含万象。
悬车束马西下山，四十八桥低万丈。
河南海北山无穷，千变万化规模同。
未若兹山太奇绝，磊落峭拔如神功。
我来时当八九月，半山已上皆为雪。
山前草木暖如春，山后衣衾冷如铁。
而当时的政治家、诗人耶律楚材读了丘处机的这首诗以后，立即写了一首唱和诗《过阴山和人韵》：
阴山千里横东西，秋声浩浩鸣秋溪。
猿猱鸿鹄不能过，天兵百万驰霜蹄。
万顷松风落松子，郁郁苍苍映流水。
六丁何事夸神威，天台罗浮移到此。
云霞掩翳山重重，峰峦突兀何雄雄。
古来天险阻西域，人烟不与中原通。
细路萦纡斜复直，山角摩天不盈尺。
溪风萧萧溪水寒，花落山空人影寂。
四十八桥横雁行，胜游奇观真非常。
临高俯视千万仞，今人凛凛生恐惶。
百里镜湖山顶上，旦暮云烟浮气象。
山南山北多幽绝，几派飞泉练千丈。
大河西注波无穷，千溪万壑皆会同。
君成绮语壮奇诞，造物缩手神无功。
山高四更才吐月，八月山峰半埋雪。
遥思山外屯边兵，西风冷彻征衣铁。
丘处机和耶律楚材关于果子沟的诗篇唱和，可以说是描写果子沟的千古绝唱。
民族英雄林则徐被遣戍伊犁，他路过果子沟时在日记中记述：“雪后山白松苍，天然画景，且山径幽折，泉溜清冷，二十余里中步步引人入胜，若夏秋过此，诚不仅作山阴道上观也。”
诗人洪亮吉也曾经写道：“果子沟四月中百花竞放，异鸟成群，过其下者，遇风日清华，辄有出尘之想。”“青松叠荫，飞泉百道，削壁千寻，鸟不避人，鱼能瞰客，域中无比幽境也。”
他还有写果子沟的诗：
看山不厌马蹄遥，
笠影都从云外飘。
一道惊流直如箭，
东西二十七飞桥。
地理学者祁韵士对果子沟有特别生动传神的描写：“自三台循海西指，约四十里许，抵达坂下稍憩。策马登岭亦有顾谟修路碑记。既至岭头折如塔尔奇沟，俗名果子沟。不数步，忽见林木蔚然，起叠嶂间，山半泉涌，细草如针，心甚异之。前行翘首，则满谷云树森森，不可指数引人入胜，注目难遍，心悦之情，惟虑其尽。已而峰回路转，愈入愈奇，木既挺秀，具干霄蔽日之势。草亦蓊郁，有苍藤翠藓之奇，满山顶趾，绣错罕隙，如入万花谷中，美不胜收也。泉流十余里，与东涧中打水合流，澎湃砰訇，出入危石峻磴间，沿岸杂树丛枝。覆水不见，但闻其声。七十二桥回环屈曲于万岩千壑之中，密箐深林之下，凭谁摹此画中景耶。夫此沟，一线天耳，而其山其水及其草木，无一不臻佳妙，足称富丽天成不必更以萧疏澹远为胜。何期万里岩疆，乃有有一段仙境，奇绝！快绝！”
杨廷理在嘉庆元年被流放伊犁，他路过果子沟时写道：“过此登山，奇峰插天，怪崖倾日，万松排翠，积雪连云，羊肠屈曲，犬牙交错，短桥数十度，纬织一溪计长百余里，总名果子沟。”
且看他写果子沟的诗《伊犁三台》：
两月渡沙碛，悠悠我马瘏。
忽见万松岭，天开古画图。
策杖跻绝顶，回首转模糊。
朔风何凛冽，彳亍倩人扶。
登陟踏冰雪，云迷路有无。
千岩势盘屈，万壑境各殊。
瑽琤清浅水，掩映青葱株。
一桥一曲路逶迤，神工鬼斧开奥区。
我生游历半天下，南衡东泰又西华。
兹山秀杰中土稀，屹立当为五岳亚。
果子沟虽然景色奇美，但是，以前的路却令人难以满意。过去是砂砾路时，勉强能通过一辆车，还颠簸不堪。即使后来修了沥青路，那蜿蜒曲折的盘山道，山高路险，雪崩、洪水、山体滑坡等地质灾害随时都可能发生。途经这里的车辆经常受阻滞留，最严重的会滞留一周时间，给地方的经济和人们带来了诸多不便。
2007年8月22日，果子沟大桥开始兴建，四年之后的2011年9月30日上午，大桥终于建成，赛果高速公路宣告全线通车。赛果高速公路是国家高速公路30线连云港至霍尔果斯的重要组成部分，全长56.2公里，总投资23.9亿元，创造了新疆公路史的诸多第一。全线桥隧相连，共有5座特大桥、19座大桥、5座隧道，其中赛里木湖隧道是全疆最长的公路隧道和制式隧道。果子沟特大桥全长700米，跨径360米，主塔高度分别为209米和215.5米，大桥为双向四车道，主桥全部采用钢桁梁结构，并采用高强螺栓连接，安装精度控制在2毫米之内。果子沟大桥是新疆公路第一高桥、第一座斜拉桥，也是国内第一座公路双塔双索面钢桁梁斜拉桥。
赛果高速公路全线的5座隧道单幅总长8814米。第一个隧道藏营沟隧道为双隧道双向4车道，全长134米。将军沟隧道为左右分离式隧道，其中左线长1450米，右线长1524米，隧道净宽11.12米，净高5.56米，设计行车速度80公里/小时。隧道后前面不远即是果子沟大桥。最后一个隧道赛里木湖隧道为分离式双洞隧道，左线长1820米，右线长1827米，该隧道地处天山深处，海拔高2100米，是新疆目前最长的高速公路隧道，被称为“新疆第一隧道”。
赛果高速公路全线通车，使果子沟的公路交通发生了巨变，彻底改变了山高路险、雪崩、洪水、山体滑坡等地质灾害频发的状况，果子沟成为名副其实的平安沟、幸福沟。果子沟大桥的建成和高速公路的通车，不仅大大提高了赛里木湖至果子沟口安全通行的速度，而且“一桥飞架”，穿越蓝天、白云，穿越崇山峻岭和大峡谷，为伊犁再添一道旅游观光的美丽风景。
果子沟是大自然赋予的天然宝库，也是一处饱藏着山区资源的福地。果子沟以野果分布广阔而闻名，整个沟谷的河滩、山坡上，长满了野生的苹果和山杏、核桃等。“果子沟”之名，正是由此而来。这里的药材资源也很丰富，据科学工作者考察，果子沟长着上百种中药材，如雪莲、党参、羌活、当归、贝母、独活、蓁艽、佩兰、山大黄、赤芍、野牡丹等。有的沟内野牡丹密株连片达三四亩地的面积，而这些野牡丹的根部，大都附生着很小的形状像黑蘑菇的“冬虫夏草”，这是一种名贵中草药。
在密密的山林里栖息着野兔、狐狸、羚羊、雪豹、狼、熊、野猪、马鹿等走兽，还有雪鸡、雕、鹰、鹞等几十种飞禽，果子沟就是一个环境非常优越的天然动植物园。
果子沟中还蕴藏着丰富的石灰石和粗粝的磨刀石；云杉、桦木和松木资源也相当可观。
果子沟的景致真是绝美，我被果子沟大美的景色所征服。我站在松树头的“观景台”放眼远眺，但见一座座峻峭的山峰挺拔入云，一片片流动的云雾如彩带飘浮在半山腰。云杉送来阵阵松涛，野果飘来缕缕清香，潺潺清泉忽左忽右，木屋毡房掩映在绿叶之中，飘浮于青草之上，牧民毡房间升起袅袅的炊烟，雪白的羊群悠闲地在半山腰觅食。一阵带着野果清香的山风吹过，片片白云和羊群融合在一起难分难解。我陶醉在这融合了蓝天、白云、群山、绿树、大桥于一体的美丽的画卷里。果子沟险奇和秀美集于一身，现实与梦幻交织在一起，此时此刻，我恍惚进入了童话中的仙境。
奇绝峻美的果子沟，真不愧为“伊犁第一美景”！
节选自鹏鸣即将问世的55万字散文集《牧歌伊犁》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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