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的涓流

一条大江诱发于唐古拉山,各拉丹东的冰雪融化后汇成河,沿亘古荒原一路向东,吸川纳流,日夜不停,昼夜不息。荒原是她的情侣,高山峡谷是她的爱眷,草场是她的心尖,蓝天白云是她的左右手,参天的针叶林是她的留恋。在告别高原时,她虎跳横断山,荡涤江水,出入川西,横卧中原,历经千山万水,穿过不可计数的原始森林,抚摸延绵不尽的土地,不时卷起层层叠叠的狂涛或细浪,一路向前,风雨无阻,只为汇入海。

展开大江的扉页,打开中国地图,好一幅如诗画卷!

关于大江的水系、干流和支流,地理书上早就盖棺定论。但崇山峻岭中有多少条庞支,多少条湲流,多少条细涓?这会难倒世界顶级的水文专家。因为没有人知道,更无法确切统计;因为除了干流和支流外没人在意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湲和涓,但这些渺小的涓湲随着岁月的更替却此消彼长,用顽强而顽固的坚毅演绎着毕生的价值所在,并生生不息!

冬来,它们几近干涸,暴露着残缺的胴体:光洁的鹅卵石和一息尚存的苔藓植物相依为命;较远的灌木丛和卑微的杂草彼此寒喧;干裂的泥土如饥似渴生生地附着在田地或是荆棘中。在高纬度地区若是下一场雨,鹅卵石和苔藓、藻木丛和荆棘一夜之间会再次狂欢,欢快的舞步让湲和涓再次苏醒,湲和涓在他们身上流淌或是经过他们的根部,像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奏响冬日的赞歌。他们之间不隶属,彼此不联姻,看起来各自为阵,但又相互倾慕,互通款曲,像建筑师、出租车司机和俊秀的学生,还有田间地头深耕的老农在冬日里渴望。

如果遇着春一一一近些年春雨不春,老是夹杂着不该有的惊雷或是高气压才能催生的狂风,但依旧润着湲,滋着春。这下涓可欢了,在高山上或峡谷里一湧而下,越过峭壁的那一瞬问掀起滔天狂潮,每一滳都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忘记疼痛向途经的野山羊和松球招摇,浇灌漫漫荆棘的根;野百合万分惆怅,灌木丛和荊棘为他筑起了防波堤,每次都与粉身碎骨的涓流失之交臂,擦肩而过,不为别的,她也希望在花瓣上停一滳露。

夏天最是恼人!清晨还晴空万里,午时就大雨滂沱。苔藓没了依靠随湲水去了;小草惊恐万分,午时的阳光给她披上了旧戎装,可她不屈,还是要分一杯仲夏的羹;柳树上的蝉幸灾乐祸,自以为是,用帕瓦罗蒂的高音嘲笑众生,期望她的表演有人附和,哪怕是一曲,不然就会索然无趣一一一谁在意你的浪漫,谁理会你的曲高和寡,请你好自为之,因为你的一生不过三个季节!阳光才是最需霸道的,他岂空霄小喧宾夺主,用他的宝剑锋深深刺入湲流中,试图演绎刀光剑影的江湖,可刚刺入胸腔便幻化于无形,原来最厉害的还是水中的绕指柔。

秋天别具匠心,太有意思了!人们饱偿丰收的喜悦,不太在意其中的小细节,秋日将她的绝代风华展现得淋漓尽致。树叶是金黄的,树梢上挂满了果食,田野里的稻穗乡飘四溢,雨露早不经停,湲涓寂寂无声。即使这样,你生断桥流水,她搀你风花雪月;你用双眼凝视,她不俱怕每个日落和黄昏,不仅如此,她还会讨喜,用她的喜悦滋生你的微笑,所以没有人厌恶她一一一这本来就是她原来的样子,有着数不尽的讴歌,道不完的赞美。她鹤立鸡群,因为她等不到春来,只送走纷扰的夏;她的柔情和妩媚与身俱来,她的芳华不显山不露水,她的旷世情衷一骑绝尘一一一好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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