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看過《西廂記》的寶釵,為什麼不能像黛玉那樣浪漫起來呢?

如果說黛玉先天就浪漫,寶釵先天就現實,肯定有些武斷。因為人的性格是由先天和後天兩方面的因素決定的,所以不能完全否定

經歷對性格的影響。


同看過《西廂記》的寶釵,為什麼不能像黛玉那樣浪漫起來呢?


寶釵的人生經歷對其性格的影響至關重要。這麼說吧,寶釵進賈府,年紀比其他的姑娘都大,但是人生觀的塑造從出場之前就已經完成了,比誰都早。

我們可以詳細看看寶釵這個人生起伏的過程。

寶釵原先的家庭環境應該和黛玉大致相同:自小極受父親寵愛,養尊處優,博覽群書,無憂無慮。

紅樓夢第41回有寶釵對自己的描述,

“你當我是誰,我也是個淘氣的。從小七八歲上也夠個人纏的。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手裡也愛藏書。先時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處,都怕看正經書。弟兄們也有愛詩的,也有愛詞的,諸如這些`西廂'`琵琶'以及`元人百種',無所不有。他們是偷揹著我們看,我們卻也偷揹著他們看。”

原來,寶釵的個性和黛玉一樣,愛看禁書,好奇,愛思索,怕看正經書,還有自己的秘密世界。

書中特別提到寶釵的才氣:

“當日有他父親在日,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

這分明是在說:這兄妹二人智商份額分配極度不均等,薛蟠扶不起來,寶釵則天分極高,由於寶釵雜學旁收,且會融會貫通,她看待世界的眼光與深度也高人一籌。

如果生活一直這樣持續,寶釵說不定也會成為一個熱情,開朗,感性,本真的姑娘。

然而這些可能都在經歷了一場家庭變故後戛然而止。寶釵大約十歲左右,父親死去。

須知,寶釵的家庭出身是皇商,父親的死去可謂塌了頂樑柱,而薛蟠又完全不成器,這場變故給了家庭毀滅性的打擊。

糟糕到什麼程度,反正她一出場,作者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大家,曾經博覽群書的她現在“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

這是不寫之寫,當年那些一起偷看“西廂”“琵琶”“元人百種”的薛氏姊妹弟兄,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總之,一開篇,寶釵已經只能隨著寡母長兄來依附姨母的婆家了。她的幼年時光,薛家過去的奢華和如今的凋敗都是明明白白擺在那裡的。

寶釵的言談舉止也從此已經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女性,沒有半點女孩的青澀稚氣。

經常看到有人說,寶釵比黛玉強,黛玉父母雙亡,寶釵則說起來又是母親又是哥哥的,實際寶釵的情況是,母親無助,兄長又指靠不上,自己的處境與黛玉也相差無幾,其實她才是一家之主,比黛玉操的心多太多了。

她必須撐起這個家來。不甘心也好,不忍心也好,主動也好,被動也好。總之我們看到,寶釵所有的成長,在入住賈府之前已基本完成。剩下的,便是在餘生裡一點點完善和修訂。

第四十五回裡有這樣寫寶釵的句子:

“夜復見長,到母親房裡商議,打點些針線。日間到賈母處王夫人處省候兩次,不免承色陪坐,閒話半時。園中姐妹處,也要度時閒話一回。日間不得閒,夜裡做女紅到三更才睡。”

客居賈府,作為薛家形象代言人,寶釵又得上下左右應對周全。

“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的寶姐姐,說出

“所以咱們女孩兒家不認得字的倒好。男人們讀書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讀書的好,何況你我”,

她一定真切地感受過身為女子的無力,也真心明白那些吟詩作賦的閒情雅趣對自己處境之無用。

《西廂記》《牡丹亭》中的句子,“良辰美景奈何天”,她又教育黛玉說這類閒書最能移人性情,不是我們這些大家小姐該看的。說:

“既認得了字,不過揀那正經的看也罷了,最怕見了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這說法特別務實,角度也很貼心,結合寶釵的家庭變故經歷,就能理解其中的犀利,沉痛,透徹,對人生的大徹大悟。

所有一切,都在證明,寶釵一面走大家閨秀的路線,一面像男兒一樣擔著光耀門楣的重擔。

早熟是有代價的,就是再也無法像同齡人那麼不管不顧地去歡樂,去選擇。

包括金玉良緣。

富貴閒人寶玉,其實不入寶釵的眼睛,但只要能拯救家族,帶來利益。她必須接受這個現實,讓這個家族走下去,哪怕只是強差人意。

在這個時候,寶釵對愛情的態度就不是情感,而是理智,就像她對別人釋放的善意,說不上是有意收買人心,但也決不是率性而為,而是她對現實世界的自覺接受和主動融入,是以犧牲本真、迴避求真為代價的務實。

經歷就是這樣影響甚至了改變了寶釵的價值取向

黛玉身世也很孤苦,但是她沒有經歷寶釵所身處的困境,也無心擔負重振家族的重任,所以對待愛情的態度很難相提並論,哪怕同看過一本浪漫的書,寶釵的態度也會是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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