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记:癞蛤蟆狗

文丨曹镜明

我不喜狗,故而也就不养狗。对于狗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那些肤浅的文字之上,或是亲朋交口传递的琐事之中。虽无太深的印象,却也尚知人间自有真情在。直到18年10月7号那天傍晚,通过一次不经意间的对视,令我心悸至今。

国庆节活动的最后一天,随着熙攘的人群重归宁静,拥挤的街道再次寂寥,我在同事的招呼声中,准备撤掉门店外面的活动场地:两节展示柜,一方舞台,外加一块大大的行架、喷绘布,将原本大敞大开的拐角处遮的严严实实,宛若闹市里的一片净土。虽然不舍就这样被拆除,可已然不能再拖,否则下班的时间将会变的更加遥遥无期啦。

一番拆除后,是被汗水淌湿的衬衫和逐渐开阔的视角。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正当我以为谁在搬运图中发生什么意外时,迎来的是四散和逐渐与行架围成椭圆形的人群。

看此情景,应该是没什么人员危险,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我便从人群之中挤了进去,看到的是一条不知该样形容的土狗。不对,城市里是不应该有土狗的,况且还是条眉目颇为清秀的京巴,不到半米长的身形,以及浑圆的肚瓜,无不昭示着它在以前和现在从不缺少食物的生存状况,只是周身的皮肤病像是甩不掉的阴影,生死相随,似癞非癞,如癣非癣,斑驳的毛发坑坑洼洼,部分破漏的肌理还泛着滚烫的热血,只是结成痂的污秽早已变得冰凉,绝非一日之寒,行若只癞蛤蟆,实在让人难以直视。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疏离、戒备,却又不得不亲近、乞怜的神色,就这么滴溜溜的、无奈的望着我们,望着我。谁也无法探知它在想什么,谁也无法体会我那一刻时的感受,如此强烈的撞击,至难以呼吸,难以承受四肢经脉里的挑弄。可任凭它怎样的努力、压抑,努力、压抑……也都无法遏制住浑身的颤抖,我的心悸。正如它也没办法阻止身上的疾病蔓延,阻止鼻子旁的癞癣在冷眼之中愈发夺目一样,我也一样。

一位善良的女士从购物袋里翻出了香肠,丢在了它的身前,面容圣洁,好像是在完成某种宗教仪式。而它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嗅都没有嗅,只一如之初的隐忍,与四周保持着距离,足够安全。似觉的扫兴,那位善良的女士愤然离去。跟随她离去的还有那条行若癞蛤蟆的京巴,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四散的人群四散,有东,有南,有北。

如此,我继续拆除着该拆除的,只是有双眼睛再也挥之不去。

其间,我始终在大街上巡视着什么,尤其是在那些未被拆除完的活动场地附近,可还是一无所获。不,是在某个垃圾桶旁离去的身影中看到了一丝慰藉,略感鼻酸和萧瑟。

在彻底完成这一天工作后,已然月上柳梢头。关掉电脑、灯光,锁上门,凭着直觉走出格子窝、门店。一瞬间的月光、光亮接踵而至,让人感到十分的充实,好像是在拥抱着生活,拥抱着自己,十分的真实。

这时,耳畔隐约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咀嚼音,以及找不到间隙的呼吸声,显得如此的狼狈与倔强,如何伪装?一阵喟然长叹,我看见一位迟暮的英雄扔掉了勋章,踉跄着退场;而我也骑上电动车汇入霓虹,奔上未来的方向。

两年的时间,我在一场场美梦中惊醒,默颂:累累若丧家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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