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鄭板橋的家書,讓人起敬的真性情和正能量

鄭燮(1693—1765),字克柔,號板橋,江蘇興化人。清代著名文學家、書畫家。乾隆元年(1736)進士,歷任山東範縣、濰縣知縣。在濰縣任上因開倉賑災,得罪上司辭職,離任時兩袖清風,百姓依依不捨。

板橋工書、善詩、擅畫蘭竹,當時稱為“三絕”。他做官前後都在揚州賣畫,是“揚州八怪”之一,他的著作後人整理為《板橋全集》。

“怪人”鄭板橋的家書,讓人起敬的真性情和正能量

鄭板橋他成年後大部分時間離家在外讀書、賣畫、做官,老家的事都由堂弟鄭墨承擔,兩人時常書信往來,現存家書二十餘封,透過這些私人書信,我們可以感受到一些隱藏在“怪人”面具之下的真性情和正能量。

一、 人人平等

鄭板橋在家書《杭州韜光庵中寄舍弟墨》說:

誰非黃帝堯舜之子孫,而至於今日,其不幸而為臧獲、為婢妾、為輿臺、皂吏,窘窮迫逼,無可奈何。非其數十代以前,即自臧獲、婢妾、輿臺、皂吏來也。一旦奮發有為,精勤不倦,有及身而富貴者矣,有及其子孫而富貴者矣,王侯將相豈有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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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是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的名言,他雖出身微賤卻胸懷大志,痛感於世道不公,貴族不勞而獲,底層百姓做牛做馬卻不得溫飽的黑暗現實,於是帶領一群被流放的農民揭竿而起,反抗秦朝暴政,是一個悲劇的英雄。

鄭板橋這裡引用陳勝的話,意思是說底層社會的奴婢、苦力也是爹媽生養的,只不過命不好生在窮苦的家庭罷了,如果有機會奮發努力,一樣可以成功。這差不多就是在說“人人生而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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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封《範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中說:

愚兄平生最重農夫,新招佃地人,必須待之以禮。彼稱我為主人,我稱彼為客戶,主客原是對待之義,我何貴而彼何賤乎?

可見板橋從來沒有因為自己讀書中了進士就看不起農民,也沒有覺得自己比農夫有什麼高貴之處。在這封信裡他還對堂弟說:

將來須買田二百畝,予兄弟二人,各得百畝足矣,亦古者一夫受田百畝之義也。若再求多,便是占人產業,莫大罪過。天下無田無業者多矣,我獨何人?貪求無厭,貧民將何所措足乎!

古往今來,多少人做了官、發了財之後,都是買買買,恨不得把全世界都佔有了才能滿足,鄭板橋卻認為只要夠養活家庭就足夠了,如果貪得無厭,那就是擠佔窮人的生存空間,是一種罪過。

二、 仁者愛人

鄭板橋一生傲視權貴,對下層勞動人民卻從不輕視,而是充滿同情和愛惜。他在《杭州韜光庵中寄舍弟墨》中寫道:

愚兄為秀才時,檢家中舊書簏,得前代家奴契券,即於燈下焚去,並不返諸其人。恐明與之,反多一番行跡,增一番愧恧。自我用人,從不書券,合則留,不合則去。何苦存此一紙,使吾後世子孫借為口實,以便苛求抑勒乎?

鄭家從前是大戶人家,傳下來不少以前窮人賣身到他家做奴為婢的賣身契,到了鄭板橋這裡,雖然家道已衰,但他把這些都悄悄燒了,家裡的幫工用人也都是來去自由,從不刁難。可見他是真的尊重這些人的人格,而不是居高臨下的施捨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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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早於鄭板橋一百多年的明代大忠臣楊繼盛,因彈劾奸相嚴嵩,被捕下獄,受盡酷刑,死前寫下了那首流傳千古的絕命詩:“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平未報恩,留待忠魂補。”真是浩氣丹心,錚錚鐵骨。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千古忠臣,在給兒子的遺書中交代後事時念念不忘地說:

楊應民是我自幼撫養他成人,你日後與他村裡莊窠一所,墳左近地與他五十畝。他若公道便與他,若有分毫私心,私積錢財,房子地土都休要與他。曲鉞他若守分,到日後亦與他地二十畝,村宅一小所。若是生事心裡要回去,你就和你兩個丈人商議告著他。原XXX銀子買的他,放債一年銀一兩,得利六錢,按X年問他要,不可饒他。

楊應民、曲鉞大概都是楊繼盛家的家生奴才,從小就為其賣命,然而主人對他們並不放心,死前還要囑咐兒子提防他們,不聽話就要狠狠懲罰。楊繼盛認為自己的命是屬於朝廷的,因此拼命反對奸臣,保衛嘉靖皇帝,可惜人家並不領情。他又覺得自家那些下人奴才的命也是屬於他楊家的,必須由他說了算。自己心甘情願做皇帝的奴才,又要別人心甘情願做自己的奴才,可見他的階級觀念是多麼頑固了。

鄭板橋在《範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中囑咐堂弟說:

天寒冰凍時,窮親戚朋友到門,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醬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溫貧之具。

好一個“暖老溫貧”,發自內心的愛,溫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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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愛無疆

平等意識與仁愛精神在鄭板橋那裡是融為一體的,他自己身體力行,也用這種精神教育後代。他在《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二書》中說:

家人兒女,總是天地間一般人,當一般愛惜,不可使吾兒凌虐他。凡魚飧果餅,宜均分散給,大家歡喜跳躍。若吾兒坐食好物,令家人子遠立而望,不得一沾唇齒,其父母見而憐之,無可如何,呼之使去,豈非割心剜肉乎!

對於家中僕役的子女,要如自家的“一般愛惜”,自家小孩吃零食也要給周圍窮人家孩子散一些,千萬別讓這些窮孩子眼巴巴地圍觀。不僅是給口吃的,鄭板橋更希望儘自己的力量多幫助窮人家的孩子讀書受教育,以知識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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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濰縣寄舍弟第三書》中他又說:

富貴人家延師傅教子弟,至勤至切,而立學有成者,多出於附從貧賤之家,而己之子弟不與焉……紙筆墨硯,吾家所有,宜不時散給諸眾同學。每見貧家之子,寡婦之兒,求十數錢,買川連紙釘仿字簿而十日不得者,當察其故而無意中與之。至陰雨不能即歸,輒留飯;薄暮,以舊鞋與穿而去。彼父母之愛子,雖無佳好衣服,必制新鞋襪來上學堂,一遭泥濘,複製為難矣。

窮人家孩子上學不容易,就算你讓他免費讀你家開辦的私塾,但他很可能連基本的筆墨紙硯都買不起,所以鄭板橋教導家人要時常賙濟貧寒學子,而且還要照顧到同學的自尊心,助人而不圖報,這不正是我們中華民族流傳了幾千年的最核心的價值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嗎!鄭板橋把自己的平等仁愛之心,也推廣到了動物身上。

他在《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二書》對堂弟說:

平生最不喜籠中養鳥,我圖娛悅,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適吾性乎!至於發系蜻蜓,線縛螃蟹,為小兒玩具,不過一時片刻便折拉而死。夫天地生物,化育劬勞,一蟻一蟲,皆本陰陽五行之氣氤氳而出。上帝亦心心愛念。而萬物之性人為貴,吾輩竟不能體天之心以為心,萬物將何所託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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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心的對象由己而人,因人及物,推廣到自然界的“一蟻一蟲”,“體天之心以為心”,不僅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而且尊重自然,這是一種偉大的品格,在我們這個人與自然的對立越來越尖銳的現代社會,同樣具有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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