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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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又想起李文亮。

我不認識他,從別人的文章裡,能看出他是一個好人、一個清醒的人。

所以忍不住想說說“好人”。


好人,在人類歷史上,可太多了。

可是大部分好人只配名垂千古,不配得到現世的安穩。

這難道不是讀書告訴我們的事嗎?難道不是數千年人類遇到的事嗎?今天又在叫嚷什麼呢?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如果你認真讀我的公眾號,我寫過唐伯虎的《言懷》:

鏈接:如果你無功無德,那你是不是還要活著?


唐寅《言懷》

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

漫勞海內傳名字,誰論腰間缺酒錢。

詩賦自慚稱作者,眾人多道我神仙。

些須做得工夫處,不損胸前一片天。


唐寅說,50年來自己什麼偉大的事都沒做,“些須做得工夫處,不損胸前一片天”,如果說這一生有什麼地方,些許下了點功夫,那就是沒有整天拍馬屁搞政治鬥爭,做人真實一點,不損胸前乾乾淨淨的一片天吧。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這個好人,是明朝詩畫雙絕的風流才子。16歲以第一名考中蘇州府,入庫讀書。28歲在鄉試中拔得頭籌,29歲入京參加會試,因“洩題案”受到牽連。從此厭惡官場,自斷仕途,歸隱山林,終其一生,懷才不遇,窮困潦倒,孤獨而終。


這個好人留給我們的是什麼?

是我小時候看過好多遍的風流才子點秋香的電影?還是讓人哼唱一邊就欲罷不能的《桃花庵歌》?


唐寅《桃花庵歌》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後來又寫了韓愈。


韓愈的《送孟東野序》裡首句“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感到不公平就要叫出來。孟東野四十多歲才中了進士,在官場上一直不太得志,但也沒有受過嚴重的政治迫害,韓愈借他來寫文人的理想,說明文學不能只是對美的追求,而是要表達主張。


韓愈在《送李願歸盤谷序》中諷刺那些世家的“走狗”,“伺候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處汙穢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徼倖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

”這一段辛辣諷刺,不比魯迅先生差吧。一個讀書人,考試時寫作非常有主張,做了官就沒有主張了,看別人怎麼走路怎麼講話,欲進又退,欲言又止,奴顏婢膝,畏縮不前。李願既不是世家子弟,又不想做沒品的追隨者,只能退隱歸盤谷,韓愈是很欣賞的。


不能說韓愈只認為清貧才高遠,韓愈盛讚的柳子厚(柳宗元),可就是一位世家子弟。柳子厚過世後,韓愈為他寫了墓誌銘《柳子厚墓誌銘》:講柳宗元“號為剛直”,不為權貴的壓力所屈服,叫“剛”,敢真正講話,叫“直”。柳子厚不靠世族集團的身份,通過科舉入仕,“已自成人,能取進士第,嶄然見頭角”,“眾謂柳氏有子矣”,是柳家很好的後代。少年成才,中年貶為永州司馬,官終柳州刺史,在柳州依然“因其土俗,為設教禁,州人順賴,是一個真正正直的的人。韓愈稱讚的,永遠是好人。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你以為只有中國有這樣的文章嗎?我還寫過德國。

鏈接:歌德就是維特,維特就是歌德


歌德所處的年代比較特別,比大部分的時期都要糟糕,我們可以看看恩格斯的評論:

這是一堆正在腐朽和解體的討厭的東西。

沒有一個人感到舒服。國內的手工業、商業、工業和農業極端凋敝。農民、手工業者和企業主造受雙重的苦難—政府的搜刮,商業的不景氣。貴族和王公都感到,儘管他們榨盡了臣民的膏血,他們的收入還是你補不了他們日益龐大的支出。

一切都很糟糕,不滿情緒籠罩了全國。沒有教育,沒有影響群眾意識的工具,沒有出版自由,沒有社會輿論,甚至連比較大宗的對外貿易也沒有——除卑鄙和自私就什麼也沒有,一種卑鄙的、奴顏牌膝的、可憐的商人習氣滲透了全體人民。

一切都爛透了,動搖了,眼看就要坍塌了,簡直沒有一線好轉的希望,因為這個民族連清除已經死亡了的制度的腐爛屍骸的力量都沒有。


人類的歷史長河,有很多生病的年代,我們很幸運,沒有經歷過,但是我們可以看看歌德的“反抗”,

德國資產階級沒有毅力,也沒有勇氣和人民團結起來,“像英國資產階級從1640年到1688年部分地完成的那樣”,相反,德國的資產者處在德國“這個糞堆中卻很舒服,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糞,周圍的糞使他們感到溫暖”。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當時的知識青年和年輕作家,在政治上無力改變醜惡的社會現狀,只能通過文學作品去吶喊。歌德是堅強的,他最終讓“少年維特”自殺了,自己活了下來,如若不然,我們就無法看到偉大的《浮士德》。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讓我們再看看法國,哦我好像還沒有發《包法利夫人》福樓拜的領讀筆記。


李健吾先生如是評論法國作家,

法國19世紀文學,在小說方面,出了三個不世之材……普照近代小說的旅程。巴爾扎克創造了一個世界,司湯達剖開了一個人的臟腑,而福樓拜告訴我們,一切由於相對的關聯。

實際上,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司湯達的《紅與黑》和巴爾扎克的《幻滅》這三部法國小說都是批判現實主義的傑作。司湯達寫的是體現時代精神的英雄、超群出眾的人物。巴爾扎克寫人物摻雜了浪漫主義,用誇張的修飾語和最高級形客詞。福樓拜則不同:他寫的是平庸的人物和平淡無奇的生活。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看過《包法利夫人》的都知道,故事的結局:

那個藥劑師奧默,吹噓自己一知半解的科學知識,抬高自己;吹噓自己樂善好施,實際上卻剝削藥房的小夥計;勸跛腳的旅店夥計動手術,如果成功,他也可以沾光,結果失敗,他就讓醫生一個人捱罵。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最終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十字榮譽勳章。

正直忠厚善良可靠的包法利死了,他們的獨女貝爾特先是投靠老祖母,幾個月後老祖母也去世 了,一個遠房的窮姨媽收養了她,姨媽沒有錢,只好送她到紗廠裡當了童工。


像包法利這樣的人,雖然沒有得到現世的安穩,卻得到永世的懷念。很難講,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不能“兼濟天下”,亦可“獨善其身”

如果你有認真讀我的公眾號,我寫王爾德的時候,刷爆朋友圈的是“宣師一附小傷人事件”;寫歌德的時候,刷爆朋友圈的是《一個國企底層員工離職,竟能直接影響中國登月計劃》;寫唐寅的時候,刷爆朋友圈的是一個“代碼寫得好,bug少,看起來就像一個閒人”的笑話。


有人嘲諷說“韭菜”的記憶只有三天,你看今天已經忘了罵紅十字會吧,作為“韭菜”本人,我知道,記憶就是記憶,一旦發生,就不會忘記。


關於今天,我想表達的是,如果不能做到“兼濟天下”,“獨善其身”也是很可貴的。做一個好人吧、一個清醒的人吧,這樣才不枉費那些偉大的作家傾其一生寫給你的書啊。

本文首發於 微信公眾號 【雲卷讀書雲舒行路】


吾生也有涯

而知也無涯

以有涯隨無涯

你真的應該讀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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