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抵心靈!女兵親歷越戰,羅援將軍泣薦:軍旗下的紅十字(五)

導語

《軍旗下的紅十字》寫得非常好,非常感人。此文堪比新時代的《誰是最可愛的人》,作者堪比軍旅作家魏巍。

作者以親歷者的身份描述了那一段血染的風采,以一位女性細膩的筆觸揭示了人性的剛與柔,以一位軍人的熱血謳歌了那一代軍人的忠誠。

這篇文章可作為《四有軍人》教育的必讀物進入軍營,這篇文章的節選可納入中小學課本,如同當年我們在讀《誰是最可愛的人》時一樣,熱血沸騰,激發出我們的愛國情懷,淨化和洗滌我們的靈魂。

讓我們的英雄在軍營中、在社會上、在青少年的心目中化為不朽的豐碑!成為學習的榜樣!

那場戰爭的硝煙雖然已經漸漸散去,但那場戰爭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蹟不能被淡忘。陵園中的忠魂們在呼喚著和平,在期盼著祖國的強盛,他們渴望今後無人敢欺,他們也渴望祖國和親人來探望。

軍營中的勇士們則在磨刀霍霍,他們時刻在準備打仗,他們懂得和平與戰爭的辯證關係,只有敢戰方能止戰,只有能戰方能言和。這就是我倡導的“鷹膽鴿魂”之精髓,這就是我推薦這篇文章的初衷所在。

——羅援

直抵心靈!女兵親歷越戰,羅援將軍泣薦:軍旗下的紅十字(五)

上接(連載四):

戰俘傷員

戰爭必然會有戰俘。此次戰爭關於交戰中的雙方如何對待戰俘,有諸多說辭不足而論。但肯定的一點,進入我國境內的越軍戰俘是受到優待的。

  我方嚴格遵守了日內瓦公約,專門建有戰俘醫院和戰俘管理所。聽管理人員講,不少戰俘說只有當了俘虜才真正吃飽穿暖了,甚至表示不捨得離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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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在為越軍戰俘發放生活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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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軍衛生員為越軍傷員包紮

  傷員更是給予了人道的救治。我們野戰所由於在最前線,也收治過為數不多的越俘傷員。

  對戰俘傷員的救治,我們一視同仁。戰俘甚至也被我們感化,敵對情緒發生了轉變。我就經歷過一件很特殊的事。

  一天中午,一個團的參謀送來一位大腿股骨槍傷的越俘,是攻打敵方山洞時俘獲的。當時他的同夥全部棄他由另一個洞口逃去。

  醫生們還在進行著另一臺手術,我先為這越俘輸液和擺好手術體位,併為他蓋好被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比手畫腳地向他表達隨後將進行手術並要實施全麻。

  接著,我把他的隨身物品歸攏到一起。除了脫下的軍服,還有一個藍色的帆布挎包。包裡有一件我國天津產的銀灰色雪花牌毛衣,一支黑色上海金星牌鋼筆。再翻開一個也是中國產的皮革錢夾看,裡面除幾張越幣,有一枚漂亮的軍功勳章,居然還有一副中尉的領章。哇,這傢伙還是個有軍功的軍官呢。

說不清出於什麼心裡,我並沒有把他的軍官身份向送他來的那參謀透露。哎……己當了俘虜,又傷成這樣。

  有一卷印著中國製造的醫用繃帶引起了我職業的好奇。反正也用不上了索性拆開看,軍綠色的繃帶一頭連著一塊帶止血粉的紗布。想到我們的傷員包紮用的還都是不知放了多少年的三角巾,好東西都支援越南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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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軍傷員所使用的三角巾急救包

  他的全部物品令我不由得心裡五味雜陳,但並沒動聲色,而是把所有東西一一展示給他看,繼而統統塞進那挎包內。示意會為他保管好,讓他放心。

  他一直側頭默默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待準備實施麻醉的那一刻,他突然仰起身子,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嘴裡嗚哩哇啦急切地說著什麼。

  搞不懂他啥意思,大家決定先暫停手術。我跑去找所裡的越語翻譯老何。

  當時部隊召集了一批被驅趕回國的越南華僑擔任參戰隨隊翻譯。備戰期間,我們就常見41軍部有一支奇怪的隊伍出入。老的老少的少,穿軍裝不帶武器,行動舉止完全沒有軍人做派。這老何當時就在其中。他約莫四十多歲,看起來是翻譯中年紀最大的,也許是這個原因被分配到野戰救護所。之前我們救治幾個越俘傷員也不用過多交流,所以一直沒把他派上用場。

  老何與越俘交談後,磕磕巴巴地說部隊裡有越軍特工。這可是重大情況。

  沒想到的是這老何除了越語和法語,只會講廣西的壯語。我們誰能懂壯語呀,說的說不清,聽的聽不明,一時都不知所措。那位送越俘來的團參謀更是急壞了氣壞了,暴躁地操著北方粗言跺著腳開罵。我想了想,衝出去找民兵連長。當連長的應該是最醒目的人吧。果然,民兵連長的到來解了圍。

  手術室裡即刻形成了一個複雜的語言翻譯圈:越俘用越語講給老何聽,老何翻譯成壯語講給連長聽,連長半粵語半粵式普通話翻譯給懂得粵語的我聽,我用普通話翻給那位團參謀聽。

  事情是這樣的,這位越俘被押往該團時,見到了一名叫阮紹平的人,穿著我軍的軍裝出現在團部。阮紹平是個越軍從華僑中培養的特工。這位越俘所以認得阮紹平,是春節期間曾和他在越南高平一起吃過飯交談過。

  特工已混進我部的指揮機關,是個相當危險的情況,參謀立即跳上吉普車絕塵而去。

  怎麼評價這個越軍中尉對自己陣營的反叛行為呢?我個人的理解,同夥丟下負傷的他各自逃命一定令他心寒,被俘後受到我軍一路的優待和救治是有所感動,此舉是報答或想將功折罪吧。再說,他供出的也是咱中國人的漢奸,哼哼……。

  有個腿部負傷的越俘,躺在帳篷裡等待送戰俘醫院。一幫民兵圍著帳篷起鬨和撩撥著那傷員。我見狀過去進了帳篷,見那戰俘不過十六七歲,傷痛及驚恐加寒冷縮成一團在瑟瑟發抖。摸摸他的頭,有點發燒,頓然心生憐憫。

  我轉身不客氣的喝退了民兵,拿起一張毛氈給他蓋上。這時,他突然從身上摸出一小塑料袋五顏六色沾著白糖的糖塊,硬往我的手裡塞。見我拒絕竟然一下子流出了眼淚。我只得先接過,趁著給他掖好被腳時悄悄塞回了他身邊。

  唉,戰爭中蒙受苦難的同樣包括雙方的士兵和人民呀。

  戰俘中也有頑抗不屈服的。有一天,押來幾個女俘虜引起眾人好奇圍觀,我也跑去看看。見卡車廂裡三個越軍女兵,反綁著手,齊齊倔犟地把頭扭向車頭的帆布篷,死活不想讓人們見到臉,只能看到側身側臉,個個雲髻高盤,軍服緊裹的身材曲線十分苗條性感。這時通知我還有一個受傷的俘虜要處理,我趕緊跑去關押的草棚。

  打開草棚門,只見是一個約十八九歲的姑娘,並沒有穿軍裝,一身典型的越南民間裝束。黑色的寬腿褲,藍色的無領衫,打著赤腳。圓圓的臉龐,身材渾圓不失苗條,肌膚白皙,唇紅齒白,挺漂亮的。但那本來很美的雙眸充斥著不屈的敵意。

  聽押解人員說,押送這幾個女俘虜回來,是和我們前線後送的傷員同車。途中趁押車戰士睡著了,一起動手動腳想弄死我們的重傷員。傷員的喊叫聲驚醒了押車戰士,戰士憤怒情急之下,一刺刀揮過去劈傷這女子的背部,並擊斃了她們中間一個最兇殘的。

  示意她跟我走,不肯動。拉她,掙扎著。我只得板下臉費力地連拉帶拽,推推搡搡把她弄進手術間。

  進了手術間她仍不肯就範。我示意要為她消毒,她一臉兇相怒目圓睜對峙著,堅決不肯轉過身把背部亮給我看,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我只得用力把她身子扳過去,只見從肩胛處往下有近三十公分長的一條傷口。翻裂開的皮下脂肪白花花的。

  我一手端著碘酒瓶,一手持長血管鉗夾著棉球要先做消毒。不料,她猛然抬手奮力揮來,把整瓶碘酒打翻在地。

  這下徹底激惱了我,不識好歹的東西!

我快速操起滿滿一瓶酒精對準她背部潑去。

  嗷的一聲慘叫,疼得她終於老實了下來,乖乖地讓我們做完處置。

  說實在的,對這個女俘虜的不屈服行為,我從心裡還是佩服的。因為我們不也是受這種寧死不屈的民族氣節教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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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交換戰俘時的場景。戰俘們依依不捨與我方醫務人員惜別

赴難凱旋

1979年3月5號,中國政府宣佈從越南開始撤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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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軍行動是邊清剿邊撤退,見到我們附近的那個工程部隊開始進入越境,目的是炸燬專門對付中國的重要軍事設施。幾乎天天都是晚上進去白天回來,還捎帶回不少物資。多為中國產的工程機械、飛鴿牌自行車、蝴蝶牌縫紉機,有印著“中糧”的大米,也有些蘇聯貨。

  部隊之間也多采取交替掩護撤軍。撤軍過程中,遭到越軍的襲擊也有不少的傷亡。有一天竟然有二十多個傷員從雲南戰場邊打邊撤到我們這裡。

3月16日,是中國軍隊撤軍終結日,這仗終於打完了。

  為迎接部隊班師回朝,邊境口岸搭起了凱旋門,老百姓都湧向那裡迎接部隊回國。這形勢讓大家都放鬆了多日緊繃的神經。16日一大早,要組織人員去凱旋門參加迎接歸國部隊。我們都極盼著前往見證這激動人心的時刻。誰想,所裡偏單單留下我們這個手術組看家。所領導帶隊,把能去的人員都拉去了凱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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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是軍人必須嚴守的紀律,但我對被留下來實在心有不甘。暗地嘟嘟囔囔埋怨這32醫院太不夠意思,好歹我們也算是客吧。

  病房裡還有少數待後送的輕傷員並不用我們照看,無所事事,我去看了看傷員然後就在空地上閒逛著曬太陽。心卻飛向了凱旋門,總覺得耳中聽到了隱隱約約的鑼鼓鞭炮聲。

  忽然,一輛敞篷的解放牌卡車急速地衝過來,吱的一聲緊貼著我剎住車。差點撞到我了,啥人啥事這麼莽撞呀?

  剛想開口責怪,卻聽司機焦急的問:“32在哪裡?”

“這就是。”

  司機朝身後指了指,一頭伏在方向盤上不做聲了。

  我這才注意到,車廂頭上還站著個戰士,緊端著一挺架在駕駛室頂篷的高射機槍,槍管朝前平射狀,手指扣在扳機上,其表情驚懼如僵住般。肯定是出了什麼情況。

  "喂,槍口抬高點,千萬別開槍啊。這裡很安全,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嗎?"

  看那挺巨大的高射機槍挺瘮人的,我朝司機和那戰士喊著。

  沒有回應,怎麼啦?

  我繞著卡車轉一圈,沒看出啥動靜。扳著車幫一側的擋板,蹬著車胎躍上,探頭往車廂裡瞧,呀,居然是一車橫七豎八倒臥的戰士。

  快來呀,有傷員!我大聲疾呼。

  醫生們聞訊都衝過來。大家趕緊一起動手放下車廂的後檔板,頓時都驚呆了。

  彌散著血腥氣的車廂裡,沒顧得上確切數人數,只見都沒有了聲息。一時不知該從何下手。這時有個靠坐在車幫的戰士發出微弱的聲音:“救我吧,他們都死了”。

  突然發現相互疊壓的遺體下還壓著一個正在抽搐的傷員,頭部的血水在不斷地滲出,是重度顱腦傷。

  我們七手八腳地奮力將他抽出,擔架也來不及用了,幾個人分別抬手抬腳,我在前面用手託著他的頭一起往手術室奔。

  溫熱的鮮血在我的掌中溢滿,順著我的指縫往下不停地流淌,一路滴著鮮血,也染紅了我的褲腳鞋面。

  快!快!快!距手術室不過六十餘米的距離,卻如同六百米,六千米。我們心急如焚。

  邊跑我邊對在遠處的血庫醫生大喊“快拿血來”。

  “還要做血型配合呀”,他答道。

  “來不及了,先拿600毫升0型血來”,我高聲喊著。

  “可以嗎?”他疑問。

  “行,快點!快點!”

  我也知道所謂的萬能O型血並非萬能,常規是禁用的,但緊急情況下為挽救生命少量使用還是可以的。情況萬分危急,只要快!再快!最快!

  進入手術室我和董醫生迅速為他建立起輸血輸液通道。麻醉已是沒有必要了,只能監測其血壓呼吸和心跳。朱醫生簡醫生以最快的速度立即實施開顱手術。

  那上戰場前剃光的頭已經長出了近一公分的發茬,來不及再剃了,直接把碘酒塗滿頭皮消毒。但切開頭皮還沒來得及打開顱骨,呼吸心跳就停止了。

  傷的太重了,失血太多了。

  這位烈士及那一車的烈士都在這班師回朝之日,倒在了近在咫尺的國門前。是在距離國境僅2公里處,越軍的十多發迫擊炮彈打在了121師的車隊裡,炸燬三輛汽車,傷亡16人。

  激戰了二十八天,跨越了多少艱難險阻,經歷了多少血與火的生死煉獄,然而卻犧牲在凱旋。不知他們見到凱旋門了嗎?聽到了歡迎歸國的喧天鑼鼓鞭炮聲了嗎?

  遺憾!真的是太遺憾!

  朱醫生和簡醫生趕著去處置另一位傷員,我和董醫生懷著悲痛的心情為這個剛犧牲的戰士做遺體料理。這也是我從醫期間唯一的一次做這事。

  打來一盆溫熱的清水,褪去滿是泥塵血跡的軍服,我們仔仔細細將他身體擦拭乾淨。我去領來一個參戰烈士裝殮的全套用品:一套軍裝,一床軍被,三丈白布。

  那白布就是我們軍人用做床單的布,在軍用品中的用途就是活著睡在上面,死後裹在下面。

  董醫生眼噙淚水將鮮紅的領章一針一線地縫在軍服領口上,我把紅五角星的帽徽端端正正的釘上軍帽,共同為烈士換上這帶有滌棉清新氣味的六五式軍裝。

  觸摸著那漸漸變涼的遺體,望著那沒有了血色消瘦年輕的臉,我心口陣陣發緊發疼。白布纏繞將遺體裹住,再用軍被捲起,兩頭用揹包帶扎牢。

  立正。我們向烈士行莊重的軍禮!

  這是我軍旅生涯中最沉重的一個軍禮。

  清理烈士遺物,我只找到唯一的一件,是裝在上衣口袋裡的一份給連隊黨支部的決心書。表達自己將帶領全班堅決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勇敢作戰的決心。字跡工整,署名:曾和平。

  曾和平。和平,這個戰爭中最後犧牲在我們眼前烈士的名字,給我的聯想和觸動很大。

  我在猜想父母為他起這個名字時的用意,在揣度他寫決心書時對維護和平有著怎樣的理解,在感嘆為了實現邊疆的安寧和平他所付出的生命代價,在思考戰爭與和平之間的辯證關係。我因此也牢牢記住了這個倒在凱旋門前,後被追記三等功,某機炮連十九歲的小班長——曾和平。

  戰爭是爭取和平的手段之一,和平是戰爭的最終目的。戰爭是殘酷的,只有經歷過這殘酷,才會更深地體會到和平的美好。

  願我們的子孫後代不再有戰爭。

  願天下永遠和平!

直抵心靈!女兵親歷越戰,羅援將軍泣薦:軍旗下的紅十字(五)

大戰收兵日我眼見的那一車烈士都安臥在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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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敬請期待下回《告別靖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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