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永 東營微文化
文丨韓永 攝影丨王高山
第二天上午，志鵬正在病房前的小涼亭看書。藍天格外明淨，白白的雲朵兒隨心遊蕩。幾隻麻雀擠在大柳樹的頂上，慵懶地伸著翅膀曬太陽。
蘇明波手中拿著兩束鮮花，笑意揚揚地走過來。這小子，軍裝乾淨順挺，黑皮鞋鋥光瓦亮，白白俊俏的臉兒，比新兵連那會兒精神多了。
“中尉同志，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來部隊時間不長，蘇明波已經把鄉音中常說的‘俺’，改成了‘我’。
“你小子！你咋知道俺受傷了？”志鵬笑著舉起右手，打了蘇明波一拳。
“好哥哥，你現在可是咱全團的名人了。軍報上都登新聞了，勇救戰友，受傷骨折，英雄啊。聽他們說，還傷到了頭部，差點兒要了命，傷得真有那麼厲害嗎？”
“呵呵，你聽他們瞎傳呢。頭部輕微腦震盪，現在好多了。左胳膊確實骨折了，你看，打上石膏板了。”志鵬抬起左臂，給明波看。
“好哥哥，玩兒命呢，真服了你！我早聽說了，一直想來看你，這幾天班裡忙，今兒才請了假來看你。”明波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遞給志鵬，志鵬擺擺手，拒絕了。
“謝謝。你們運輸排也不輕鬆啊，整天出外跑任務。”
蘇明波自己抽出一支菸，又從口袋裡摸出火柴，點上。
“哎，你還不知道吧，我被抽調到炊事班了。炊事班有兩個戰士休探親假，我被調去幫忙。”
“炊事班？好端端地，去炊事班幹啥？”志鵬真心很吃驚，這小子，咋去了炊事班呢？
“哥哥哎，和你說句實話吧。運輸排太辛苦了，我原本以為去炊事班可以偷個懶呢。真抽調去炊事班，才高興沒兩天，老天爺啊，天天為全連的戰友們準備伙食，一點兒也不輕鬆。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啊。你看看，我的小胳膊，又瘦了好幾圈。”明波誇張地把胳膊給志鵬看。
“你呀，就是拈輕怕重。咱當兵就是來經受鍛鍊的，你堅持住就好了。”志鵬嚴肅著臉，看著蘇明波。
“我哪有你那意志力啊，在家都沒受過苦，到部隊來，光一個新兵連集訓，就差點兒讓我累趴下。後來去運輸排，開大卡車確實也挺神氣。但你是不知道，那些材料、物資啥的裝車、卸車都要我們自己幹，真讓人吃不消啊。”
“得了，你這小滑頭，得了便宜還賣乖，好多人想去運輸排，都沒去成。你呀，俺勸你還是抓緊回運輸排吧。在炊事班待著，很快就被荒廢了。”
“看看再說吧。”
蘇明波拿起一束花，隨手遞給路誌鵬。
“給你，這束花是我跟班長去縣城採購蔬菜時專門給你買的，祝你早日康復。”
“啥時候學得這麼客氣了，謝謝了！”
志鵬接過花，看著蘇明波手中還有一束花。
“還看望別的戰友啊？”
“啊，那，那什麼，對，對，還看一位戰友。”
蘇明波支吾著，不好意思起來，像是有啥小秘密。
“那快去吧。放心，俺沒事。噢，對了，團裡要進行特訓班選撥考核了，你知道吧?”志鵬轉手把花束放到身邊的書旁。
“特訓班？老天爺，一想到強化訓練，我就害怕。你要去參加考核嗎？”明波歪著頭，看著路誌鵬。
志鵬點點頭，
“嗯，俺想試試。”
“好，提前祝你成功，中尉同志。”
“又貧嘴，你小子，快去找你戰友吧。”
“好，你自己好好養病，早日康復，再見。”明波揮手和志鵬道別。
志鵬看著蘇明波的背影，心中既為他倆之間的友誼感到高興，同時又為明波不思上進感到惋惜。蘇明波的頭腦夠靈活，只要堅持努力，應該會有很好的發展。但是這傢伙，竟然抽調去炊事班了。哎，以後有機會還要多提醒提醒他。
蘇明波手中另一束花，並不是來看望其他戰友的。
對於團部醫院，蘇明波已經算是常客了。新兵軍訓時，這小子為了不出操，已經多次假冒生病來團部醫院開過病假條。而近來他更是有事沒事往團部醫院跑，原因只有一個，他喜歡上了團部醫院一個漂亮的小護士。
就是安心。
蘇明波從第一次見到安心，很快被安心吸引住了。安心個子不高，亮閃閃的眼眸，清純而又深邃。齊眉的劉海兒，利落灑脫。小小的酒窩窩，格外迷人，偏偏性格開朗，笑容常常盪漾在臉上，就像初開的蓮花綻放在河面，嬌嫩絕美。
還有安心的小馬尾辮兒，輕巧地別在腦後，那隻紅色蝴蝶髮卡，更增添了她的青春靈韻。安心對待病人細緻認真，但是對於假冒生病來騙開病假條的人，卻又格外嚴厲。蘇明波假裝生病，來團部醫院騙開病假條，被安心發現後，毫不留情狠狠訓斥了他。
瘦弱的明波，更是被安心和其他幾個調皮的小護士取了個綽號——“蘇猴子”，弄得明波顏面掃地。經過和安心的幾次“交鋒”，莫名其妙地，明波心裡沒有記恨，卻偏偏就喜歡上了她。
蘇明波自己也說不清，他是喜歡安心的笑臉還是潑辣？安心的笑容是那麼燦爛，板起臉來時卻讓人敬畏。偏偏在蘇明波眼裡，安心不論是喜是怒，自己都喜歡看她嬌俏的模樣。就連她的名字，安心，素淡文雅，都讓人感覺一種溫馨。
安心……安心……默唸著，一種異樣的情感撥動了明波青春年少的心，恰恰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激盪起五彩斑斕的波光。
蘇明波這次來團部醫院，除了探望路誌鵬，私心深處還是想看看安心。特意從縣城買了兩大束一模一樣的花，一束給了路誌鵬，另一束，他想送給安心。
蘇明波右手拿著花束，湊上去聞了一下，濃濃的花香，連他自己都要沉醉了。左手又細心地整理了一下包花的彩紙，他知道安心喜歡紅色，特意囑咐花店用紅彩紙包裹的。一想到安心不知接受還是拒絕，他的心裡又忐忑起來。上次自己送她的紅圍巾，就被她堅決拒絕了，還被其他幾個小護士一頓笑話呢。這次呢，但願她今天心情好，能收下這束花兒，就好了！
蘇明波把花束半掩在身後，猶豫著，腳步躑躅。護士配藥室在走廊盡頭，走廊裡有幾個病號正在溜達。蘇明波壓低帽簷，生怕被認識的戰友看到。
一步步挪到護士配藥室門口，蘇明波停下腳步，伸頭到門前，正想先聽聽裡面的聲音。
忽然，配藥室的門從裡面拉開了。蘇明波忙站直身子，右手向後，把花束掩藏好。
開門的正是安心！
安心右手託著盛放藥片的小托盤，開門正要出來。看到蘇明波鬼鬼祟祟的樣子，小護士立刻提高了聲音：
“哎喲，蘇猴子又來啦，今天哪兒不舒服啊？”
“我，我……”明波一見到安心就緊張，磕巴著說不出話來。心裡想見又怕見，見了又緊張，像有一個巨大的感情漩渦，把他一下翻卷著打翻在地。
“又來裝病泡病假條吧？”
安心臉上出現了調侃他的表情，配藥室裡其他幾個護士都扭頭往門口看。
“啊，不……不是……”明波被安心擠兌著，小白臉兒刷地紅了。
“那個，這次不是……真不是來開病假條的。”
蘇明波心一橫，迅速把身後的花束捧到面前。
“我來看戰友，順便給你……還有幾位醫生姐姐們捎來一束花。”
蘇明波本來想說單獨給安心的，但是配藥室裡還有好幾個護士，他急中生智說是送給大家的花。
“噢……噢……”屋裡的小姐妹們起鬨起來。
“只怕你不是給我們大家的吧，你這個蘇猴子，是單有所指吧？”快嘴的李燕湊到門口，眼睛故意瞅瞅明波，又故意瞅瞅安心。
安心一下臉紅了，騰出一隻手，推了李燕一下，埋怨著：“燕兒姐，你看我幹啥？！”
“我又沒點明是給你的……哈哈，你急什麼啊？是吧，蘇猴子？……”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其實大家早知道蘇明波這小子喜歡上了安心，所以都聽出了李燕話中的調侃。
明波臉上更紅了。在這一幫愛鬧愛笑的護士們面前，平時還算伶牙利嘴的他總是難以應對，總會敗下陣來，往往窘迫而逃。
“是給……真是給大家的！”明波終於憋出了一句話。
“好啊，那給我吧，我代表大家收下了。來，給我……”李燕伸手給明波要花。
蘇明波馬上猶豫了，給還是不給啊？
“我說吧，你還嘴硬說是給我們大家的，其實是專門給某一位姐姐的吧？哈哈哈，對不對啊，安心？”李燕快嘴不停地打趣，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安心也急了，左手攥成拳頭，朝李燕打去，李燕忙閃身躲開。
“給……給你……”蘇明波知道自己怎麼也說不清楚了，把花束往安心左手中一塞，轉身要走。因為緊張，頭一下子碰到了身後的門上，他顧不得疼，三步並作兩步，手忙腳亂地跑開了。
幾個小護士笑得更狠了，李燕更是笑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安心當眾被蘇明波塞了花束，窘得不知所措。
“這個蘇猴子，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安心一邊嘟囔著，一邊把花束扔到屋裡的桌子上。
“噢……噢……噢……”小護士們圍著安心，起鬨聲又響起來。
“不理你們了，真是的……”安心一甩頭，跑出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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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紅柳，原名韓永，又名鐵馬冰河。黃河入海口東營人氏，喜詩歌隨筆。緩一緩紅塵匆匆，關心花香鳥語，歲月靜好，清香永芳。
顧問：陳謹之 橄欖綠 魯北 清泉
主編：郝立霞
副主編：張永君 郝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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