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誼大考七百天:繼續等待戈多《八佰》?

5年前的一個清晨,漫步在海口觀瀾湖華誼馮小剛電影公社的草坪上,綠草茵茵,王中軍忽然感慨道:“我現在有100億,你想,就算我再活50年,每年花2個億,也足夠了!”

這話不假,彼時的王中軍以及華誼兄弟可謂如日中天。

華誼大考七百天:繼續等待戈多《八佰》?

王中軍自己,兩個月前剛剛入手一幅名畫,他以約3.77億元人民幣的價格拍下備受矚目的梵高靜物油畫《雛菊與罌粟花》。在描述買畫的過程時,他輕描淡寫地說,“中磊(他的弟弟王中磊,華誼兄弟總裁)之前也不知道,他看到消息,問我‘買了啊?’我說,‘啊,買了’。”——“盛世玩收藏”,正是當時財富圈的流行語。

大導演馮小剛正在北京的野湖上指導拍攝《老炮兒》的最後一組素材;這將是一部票房逼近10億的“現象級電影”。如無意外,華誼兄弟將延續其“中國商業大片之王”的形象。

之前半年,2014年6月5日,號稱投資55億的觀瀾湖·華誼·馮小剛電影公社宣佈即將開業,最先推出的是源於電影《1942》的“1942民國街”,用不了多久,這個極具特色的實景娛樂項目就人流如織。而這承載著王中軍的“東方迪斯尼夢想”。

此外,華誼兄弟還在投資方面屢有大手筆,先後投資了掌趣科技、英雄互娛、銀漢科技等的公司。

彼時的王中軍不會想到:3年後,華誼兄弟會一年鉅虧超10億,還會遭遇舉報、袁立的反水;4年後,曾經引領賀歲檔的華誼兄弟,在賀歲檔幾乎“顆粒無收”,被公司寄予厚望、被民眾期待的《八佰》檔期也一再推遲;5年後,2020年2月29日,華誼兄弟發佈2019年業績快報,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為-39.63億元,較上年同期大幅下滑262.56%,“退市”也成為籠罩頭頂的夢魘!

連續700天左右,圍繞華誼兄弟的幾乎全是壞消息,全是!難道,華誼兄弟的好運氣到頭了嗎?

沒有華誼,中國電影還好嗎?

說實話,不怎麼好。

說來話長,從1998投拍的《沒完沒了》開始,到2017年底的《芳華》(票房14.23億元)、《前任3》(票房19.42億元),華誼兄弟不但創造了多個票房奇蹟,也多次獲得國際、國內各大電影獎項,先後推出了百餘部深受觀眾喜愛的優秀電影作品,更重要的,是華誼陪伴了中國觀眾長達20餘年時間,幾乎影響了兩代人。

這其中,包括曾引領國內票房的《手機》、《天下無賊》、《集結號》、《非誠勿擾》系列、《風聲》、《唐山大地震》、《畫皮2》、《十二生肖》、《西遊·降魔篇》、《老炮兒》、《我不是潘金蓮》、《狄仁傑》系列、《芳華》、《前任》系列、《找到你》等,總票房逾200億。憑此實力,也成就了華誼兄弟“中國商業大片之王”的美譽。

不過,從2018年開始至今,華誼兄弟在電影方面建樹甚少。

2018年熱映的大片《紅海行動》、《唐人街探案2》、《我不是藥神》、《西虹市首富》、《捉妖記2》等,均與華誼無緣。包括《狄仁傑之四大天王》、《雲南蟲谷》在內,當年華誼的幾部電影也均未達預期。

“2018年華誼兄弟遭遇上市以來最大的一次衝擊!”2019年2月27日晚間,華誼兄弟對外發布2018年度業績快報時,董事長王中軍如此疾呼。——但很不幸。如今看來,2018年還不是最差的,因為還有更差的2019年。

華誼大考七百天:繼續等待戈多《八佰》?

在“更差的2019年”,4月15日,王中軍還曾發朋友圈為“7月5日全國上映的《八佰》”造勢:“八佰,馬上見”。但到了6月29日,他就不得不接受《八佰》檔期延後的事實了。“管虎導演的電影八佰改檔期,小剛導演的只有芸知道殺青,都是我最愛的作品,期待他們和朋友們見面,電影人作品最重要,堅持,努力是自己最大的信心支撐。”

同是在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我和我的祖國》及《中國機長》4部影片票房進入全球年度票房排行榜前20名,但這仍與華誼兄弟無緣。而被王中軍寄予厚望的《如果芸知道》,票房只有1.56億。

於是,一年後,面對2019年的慘淡業績,王中軍再次疾呼:“2019年是華誼兄弟最困難的一年!”

在華誼兄弟“缺席”的這兩年,中國電影市場可謂發展迅速。

2018年12月31日,國家電影局發佈的數據顯示,當年全國電影總票房為609.76億元,同比增長9.06%,城市院線觀影人次為17.16億,同比增長5.93%。2019年的數據顯示,當年全國電影總票房642.66億元,同比增長5.4%;其中國產電影總票房411.75 億元,同比增長8.65%,市場佔比64.07%;城市院線觀影人次17.27億。

高增長的背後,是部分商業大片的質量參差不齊。像《中國機長》,就被網民拿來與《緊急迫降》比較,在知乎上,關於“《中國機長》和之前的《緊急迫降》哪部更好?”的討論中,更多網民認為,顯然是20年前拍攝的《緊急迫降》更好,“中國機長細節太毛糙,人物臉譜化,情感刻畫過於膚淺。”

這種評論,對於華誼兄弟出品的電影顯然不適用。同樣在知乎上,關於《唐山大地震》隨便摘錄的一段評價是:“一直知道有這部電影,今天看了,我感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強忍,但淚還是不自覺的流。這部電影對災難的鏡頭並不是非常的多,更多的是拍人,拍人的生活,拍人與人的關係,拍人的心理。”

這種穿透銀幕的深刻表達方式,與創作者的初衷有著很大關係。譬如《芳華》,馮小剛對那段時光情有獨鍾,“當腦子一篇黑白的時候,唯獨這一段生活是有色彩的”,——“這一段”是指上世紀70、80年代軍隊文工團生活。所以,他對於這部電影的追求是:我謳歌他們的青春,用這個電影再愛他們一次。

窺一斑知全豹。與其說華誼兄弟是“商業大片公司”(或是王中軍自己所說的“為人民幣服務”),還不如說這是一家被時代選中的“售賣情懷、販賣文化”的公司——在中國電影業由夕陽產業轉向朝陽產業的二十年中,他們扮演了足夠重要的角色,當然也可以借用馮小剛的說法,在這樣的一個過渡期,“我們扮演了一個參與者、推動者和先行者的角色。”

前提是他們足夠幸運,風雲際會,擁有了足夠好的導演和足夠棒、足夠多的演員,在過去二十餘年異常艱辛而曲折的創作過程中,領悟並浸透了這個轉型年代的文化及因子,只不過是以電影的形態,承載了這個時代所應有的情懷,味道很足、引人入勝。

更遑論,經過26年的沉澱,華誼兄弟所形成的獨特的影視文化,顯然不是一朝一夕能被複制、能被超越的。

26年意味著什麼?不妨簡單類比。從2008年推出首部《鋼鐵俠》革新並重新定義“超級英雄”,到2018年推出《復仇者聯盟3》之際,短短10年,漫威即成為全球最具影響力及票房號召力的公司,這期間,他們的19部電影在全球獲得超160億美金的票房。

如今,華誼兄弟上演的是“兄弟連”般的自救,但也遭遇了意外的“黑天鵝”——當下新冠病毒肺炎的疫情大考。

不能把華誼兄弟如今的困局簡單歸結為任何一點:譬如戰略失焦、盲目冒進、戰線過長,或是重大挑戰的外部因素。巔峰時刻,華誼兄弟擁有的四大板塊(影視娛樂、品牌授權及實景娛樂、互聯網娛樂、投資)如今看來當然過於沉重,但這也是那個階段諸多公司的必然選擇。簡言之,這就是華誼兄弟必須趟過的坑、邁過的坎。

華誼大考七百天:繼續等待戈多《八佰》?

正如另一家差點死於2016年的明星公司創始人所說,自己後來深刻反思,在依靠“燒錢”獲取規模大行其道的年代,即便重來一次,他仍然還會那樣選擇。“人不可能活在趨勢之外”,這句話的潛臺詞即是,一切“馬後炮式”的事後總結,往往既蒼白、又可笑。

重要的是,華誼兄弟早已意識到了問題及癥結所在。

曾被阿里巴巴創始人馬雲調侃為“最懶CEO”的王中軍,2019年已開始重回一線,重新天天與預算、風險打交道。如果這個誠意還不夠,另一個事實就是,十幾年前就開始收藏油畫的王中軍,如今已開始“賣畫求存”。

在接受《中國經營報》專訪時,談起對於中國電影業的理解,王中軍表示,中國的電影公司歷史都太短了,“商業化都沒有幾年”,與國外動輒百年的老牌電影公司相比,中國電影公司要走的路還長,潛力也足夠大。

但這並不代表未來就會一帆風順。如果這個社會充滿對所謂“失敗者”的無情嘲弄,如果大眾對於“情懷的表達”缺乏包容,如果我們不能培育誕生迪斯尼的土壤,未來再大的電影市場,都只能成為一個不斷重蹈覆轍的角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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