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修改於2020.03.10,以下正文:

對於近期出臺關於《關於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的決定》,按照普遍解讀,今後農業農村部的《畜禽遺傳資源目錄》(以下簡稱《目錄》)將是判斷是否可以上餐桌的依據。

事關廣大吃貨的餐桌,此事已然不小。但除了對吃貨的影響,這事兒還有著更為嚴肅而沉重的餘音,著實非同小可。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很多人判斷,一些具有較大養殖規模、被人們普遍接受的動物種類,如甲魚、蛇、蛙類;一些具有悠久馴養和食用歷史的貓、犬類;以及雖未飼養但有悠久食用傳統的昆蟲類等動物,很難列入《目錄》。

禁食野生動物,並無不妥。但野生動物概念的界定,應當實事求是——嚴格限定為“在野外環境自然生長繁殖”。如果泛化野生動物邊界,甚至藉此夾帶“伴侶動物”這樣與野生動物無關的話題,顯然偏離了初衷。《目錄》能否做到對那些有經濟、食用價值,且不影響環保的動物種類應收盡收,是文化自信的試金石,是懶政怠政的照妖鏡。


從經濟的角度看,《目錄》對動物種類的應收盡收,是經濟發展需要。

目前來看,經濟運行已經受到了新冠疫情的負面影響。停工停產、企業倒閉導致了一些失業現象。同時,近年畢業生數量連創歷史新高,而且未來幾年大專院校畢業生還將繼續增加。前幾天,國家祭出了院校擴招100萬人的“大招”,其中一個政策目標就是暫時緩解就業壓力。應當說,穩定就業已然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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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帶來如此大壓力的大專院校畢業生數量是約800萬人。對比來看,特種養殖行業的從業人員有多少呢?根據中國工程院諮詢研究項目公開發布的《《中國野生動物養殖產業可持續發展戰略研究報告》,2016年野生動物養殖從業者超過1400萬人,其中食用動物養殖從業者626萬人。

也就是說,如果《目錄》在動物品種上“應收盡收”不到位,“一刀切”之下,我們將會在經濟飽受疫情打擊的同時,再憑空多出相當於近一屆畢業生的待就業人口。如果禁令影響從食品領域向其他領域擴大,那麼還可能瞬間多出近兩屆畢業生數量的待就業人口。

這還只是待就業人員數量問題。“質”的問題更可怕。這些養殖人員往往都是農村人口,經濟壓力和能“啃老”的畢業生無法比;除了養殖之外,他們的年齡、職業技能、學歷和畢業生沒法比;突然的禁令之下,還有不少人負債累累,他們的風險承受能力和畢業生無法比;更何況,他們背後又有多少個家庭,多少萬人口?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這還是隻對就業的影響。很多養殖項目具有扶貧的背景,很多地方整個村、整個鄉甚至整個縣都依賴養殖產業實現脫貧致富。現在已經是2020年,我們既定的偉大目標,還要不要?

從這個意義上講,《目錄》的收錄範圍,影響的絕不僅僅是吃貨們的餐桌,更可能是家國命運。


從物種資源保存、動物權利保護和人民幸福角度看,《目錄》的應收盡收,是保護寶貴的物種資源,增添人民福祉的需要。

動物養殖,不僅是一種資源的利用,更是一種人與動物相互適應的過程。經過了長時間的馴化,人類選育出了大量更加能夠滿足人類需求的品種。比如和牛、三黃雞等。在養殖實踐中,竹鼠等一些自然壽命短,養殖時間長的動物,經過了一定代數的選育繁殖,各種性狀已經和野外種群產生了較為明顯的區別,更加適應人類的需求,也進一步確保了自身種群的延續。如果突然禁養,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浪費,也是對存量動物極大的不負責任:這意味著一個付出很大代價選育出來的品種、一個逐步適應與人類共存的種群可能就此消失,大量動物個體就此悲慘死去。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更重要的是,對很多動物來說,人們的餐桌還可能是維繫物種存在的重要一環。很多動物的野外種群已經瀕臨滅絕,正是人工養殖使它們暫時脫離物種滅絕的命運,同時也為野外重引入(野化放歸)保留了一份希望。而包括肉用目的在內的經濟效益,又是維繫養殖場存在的關鍵。

這樣的動物絕不在少數,比如毛絲鼠、竹雞、白鷳、揚子鱷。如果今天它們從餐桌上消失,明天它們就可能從地球上消失!從這個意義上講,廣大吃貨們的角色,是動物權利和生態環境的保護神。(需要強調:此處僅指食用人工養殖動物)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此外,毫無疑問的是,我大吃貨國的餐桌更豐盛一點,人民幸福感就會更高一點。如果《目錄》不能做到應收盡收,很多動物在個體、種群甚至整個物種受到傷害的同時,我們的飲食文化乃至飲食科研,可能也就此停滯,少有創新的可能。

這並非不重要。以昆蟲為例,多項研究證實,昆蟲的飼料轉化率為一般畜禽的若干倍。也就是說,提供同樣數量的蛋白質,昆蟲養殖可以投入更少的糧食、資源。在全球變暖、糧食產量波動、人口持續上升的時代,

昆蟲可能是人類未來最為有效可行的蛋白質來源長遠來看,如果我們的飲食文化停止接納昆蟲,食品科研減少接觸昆蟲,是否意味著未來吃貨們可能會少一份安全的蛋白質供應保障,多一份糧食安全的危險?


從文化角度看,《目錄》的應收盡收,是保存我們的傳統文化,體現文化多樣,彰顯文化自信的需要。

以我們國家幅員之遼闊,歷史之悠久,很多地區和民族都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飲食文化。川魯粵淮揚,雞鴨鵝狗豕,它們和而不同,交相輝映,都是我們寶貴的歷史、傳統、文明。這其中,也包括我們對自己的“燕饗之禮”、“六牲六畜”和“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君子遠庖廚”的珍視和自信。

然而,一向“包容、開放、創新”的深圳,這次作了一個“惡例”。在禁食野生動物立法中,夾帶了“伴侶動物”這樣與野生動物毫不相關的話題:“

人類長期以來有餵養貓狗等動物作為寵物的習慣,寵物與人類建立起比其他動物更為親近的關係,禁止食用寵物動物是人類文明的共識”,“對標國際先進法律和飲食文化……推動公眾養成健康衛生理念和文明飲食習慣。”。

在古代,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粱,雁宜麥,魚宜眾。周禮“六膳”,成語“雞犬相聞”說明了犬類在中國家庭傳統庭院生活中的地位:牲畜、食材。在現代,視犬類為牲畜者甚多;因惡犬傷人而對犬具有憎惡、恐懼情感的大有人在,某種藥物倒逼養犬文明這個話題的火熱就是明證。在國外,瑞士、丹麥、朝鮮以及東南亞、非洲、大洋洲一些地區,犬類作為食材的現象很多,有的還是習俗。可以說,“寵物、可愛、與人親近、伴侶”等只是一部分人對犬的情感體驗,在限制養犬情況下甚至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情感體驗。古今中外,人類並未形成“犬是寵物”,“伴侶動物”這樣的共識。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犬類是否是食材,在不涉及他人合法權利,不影響社會秩序,沒有社會共識的情況下,這個話題只能是一個文化問題,而非倫理問題,所以沒有正確答案。

對於文化問題,立法機關應當對各類價值觀保持中立和同等的尊重,這是現代文明起碼的題中之意,正如我們對西方吃生牛排、喝生水的尊重,正如對西亞的椰棗、歐美的麵包、北方的麵食、南方的稻米一樣尊重,正如我們對筷子與刀叉、紅酒與白酒、麵包與稻米的尊重。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很遺憾,深圳沒有做到中立。而且讓人疑惑的是,“國際先進的飲食文化”、“人類長期養貓狗做寵物的習慣,與人類建立親密關係……人類文明共識”的價值判斷,究竟是根據什麼標準作出的?是一部分人的情感體驗,還是歐美的飲食文化?按此標準,周禮至今的中華文明,以狗作牲畜,做食材,做祭祀,還是不是文明?那些不認同貓狗是寵物,沒有“更親近關係”情感的社會成員,還是不是……人?

歐美國家沒有以犬類作食材的傳統,但他們有更多人認為這個話題是多元文化的一種表現,多元文化百家爭鳴是更加重要的價值觀。深圳立法機關此次主動作出這樣的價值判斷,有可能讓一部分人的主觀體驗凌駕於另一部分人的基本權利之上;讓人懷疑是擁抱歐美價值觀使之凌駕於我們自身的歷史傳統之上;可能被理解為對我們東北地區部分民族同胞、沛縣等地區和廣大農村地區同胞的指責和歧視;還可能對無數因惡犬而受傷,甚至失去親人的人造成進一步傷害。竊以為,這是對自己文明的虛無,這是一種文化自卑。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吃貨們的所愛各不相同,但天下吃貨心意相通。相互尊重、平等對待彼此的文化和價值,正所謂吃貨之間,人人平等。所幸,深圳只是一個地方。食材作為一種重要的文化載體,能否對不同人群在飲食習慣上的主張保持同等的尊重,全國性的《目錄》能否應收盡收,是文化自信的重要體現。


最後談談本次禁野立法的初衷“疫病防控”。疫病不是把某種動物排除出《目錄》的理由。無論何種動物,都有傳播疫病的風險。如果說水生動物與人有著“跨綱”的差異(哺乳綱和輻鰭魚綱等),共患疫病很少而可以食用;那麼和人有著更高一層“跨門”差異的昆蟲(脊索動物門和節肢動物門),作為優質蛋白質來源有何理由禁止?豬有豬流感,禽有禽流感,牛有朊病毒(瘋牛病),羊有布魯氏桿菌病,偶蹄目動物有口蹄疫風險,各種人畜共患的寄生蟲病更是不勝枚舉。雞鴨鵝狗豬並不特殊,只要做到了同樣的管理,其他動物的疫病風險並不比傳統家禽家畜更多。


吃貨應知:禁野背後,餐桌上的拭目以待——《畜禽遺傳資源目錄》

有人說,即便有養殖種群,但無法辨認和排除野生個體獵捕混入市場,傳播疫病,影響生態。可是,誰又能保證絕對沒有一隻病死豬、走私牛進入市場呢?野山雞、野豬、野牛就不可能被獵捕了嗎?歸根結底,這不是動物品種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是管理的問題。具體來說,是禁止野外獵捕售賣的問題,不是禁止人工養殖食用的問題。

只要有關部門花一些力氣,在科學上摸清規律,在制度上完善細化,在管理上落實責任,那麼所有脫離“在野外環境自然生長繁殖”境況的動物,在養殖中都能有不次於豬牛羊的食品安全水平,關鍵是有關部門能不能、會不會、肯不肯花這個力氣。


以上種種,都指向了一個方向:野生動物禁令下,應當將野生動物範圍實事求是的限定在“在野外環境自然生長繁殖

”。《畜禽遺傳資源目錄》須要對養殖動物應收盡收!

當然,這涉及對每個物種的疾病種類的研究,檢驗檢疫標準的制定,還涉及大量養殖場的管理,工作量很大。“一刀切”一禁了之在管理上當然成本最低。可相比前述的種種,一禁了之卻有最大的代價。

實現禁野立法目標,歸根結底是管理到位的問題,而不是動物品種的問題。管理到位之下,《目錄》多收一個物種,就能讓脫貧攻堅多一條途徑,讓農村農民多一份致富來源,讓多元飲食文化競相綻放,讓動物權利和物種資源多一份保護,讓遙遠的未來多一份蛋白質供應,還能讓廣大吃貨多一份幸福,它不香嗎?

最後,強烈呼籲《目錄》對養殖動物應收盡收!這是文化自信的試金石,這是懶政怠政的照妖鏡。


《畜禽遺傳資源目錄》,你的表現,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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