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魯植
1999年春晚，趙本山和宋丹丹在經典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中，拿主持人趙忠祥和倪萍開了個玩笑。
黑土說“倪萍是我的夢中情人”，而白雲則發自肺腑地喊了一聲“我十分想見趙忠祥”！
鏡頭馬上搖向趙忠祥，他露出慈祥的笑容。這一幕成為春晚歷史上的經典，至今仍刻在億萬觀眾的腦海裡。
昨日上午，其子趙方發訃告稱，父親在2019年底罹患癌症，經治療無效離世，享年78歲。
網友@皇叔張方特地寫了一副輓聯緬懷趙忠祥：
上聯：笑有時，哭有時，不過一時悲歡。且看生前身後，能存幾時瀟灑。
下聯：生此日，逝此日，可謂同日來去。每逢春暖冰消，便憶當日音容。
橫批：我十分想見趙忠祥。
逝者長已矣。那句“我十分想見趙忠祥”，如今變成了“我十分想念趙忠祥”。
01
翻開趙忠祥的履歷，我們不難發現，這是一位國民級的主持人：
1960年，周恩來總理親自批示，從北京百餘所高中萬名應屆畢業生中，選中趙忠祥一人進入中央電視臺，他遂成為新中國第一位男播音員。
進入央視那年，趙忠祥剛滿18歲，就被派往轉播國慶遊行實況，此後，他連續擔任多次國慶實況轉播解說，從沒有出過什麼岔子。
1978年，他成為《新聞聯播》第一個出鏡播報的播音員，並於次年首次使用了提示器播報。
1979年，趙忠祥隨鄧小平訪美，進入白宮採訪了時任美國總統卡特，外交部通報美方，“
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電視臺記者第一次採訪一位美國總統”。
自1984年始，趙忠祥和倪萍組成“黃金組合”，霸屏春晚十餘年，陪伴幾代人邁進千禧年。
1995年以來，他還相繼出版了《歲月隨想》《歲月繽紛》《歲月情緣》《湖畔絮語》《詩意年華》《忠祥書畫》等專著。
不過，他最為年輕人所熟悉的作品，大概便是陪大家度過一個寒暑假的《動物世界》。
從1981年起，趙忠祥四十年如一日地為《動物世界》配音。
這部紀錄片是許多年輕人的科學啟蒙，開頭那句“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繁殖的季節”，在互聯網流傳甚廣。對於70、80後而言，《動物世界》是不可多得的童年記憶，對於90後來說，《動物世界》更多的是B站上一個玩味的梗。
只可惜，這檔開播於1981年12月31日的節目，在2020年1月16日永遠劃上了句號，“主持人”一欄裡，再也不會出現“趙忠祥”三個字。
作為一名主持人，趙忠祥儼然已經是食物鏈的頂端，他曾在媒體上，談及做主持的感受：
我覺得這個職業真的是一個非常神奇的事兒。在一定程度上來講，主持人當技巧大家都差不多或各有所長，百花齊放的這樣一個過程當中，這個時候的文化層次就是顯現他的功力了。
實際就是比完技巧比文化，比完文化，就是一個人品和人格了。為什麼有的人在電視熒幕上大家就喜歡他，其實他不一定天天說得甜言蜜語。
為什麼有的人就覺得他做得不錯，觀眾不是很能夠接受他，我覺得這裡頭真的有一個做人的問題。
02
一語成讖。
德藝雙馨老藝術家，人設崩塌，從這兩件事開始。
首先是饒穎事件。
2005年，央視女保健醫生饒穎，突然在網絡上曝光了《從強姦到虐待，我和趙忠祥那些不為人知的細節》一文。
裡面詳細記述了自己和趙忠祥之間的愛恨情仇，從一開始當趙忠祥的情人，到後來打官司告其“人身傷害”“性虐待”等等。
消息一出，全網咋舌。在觀眾眼裡，趙忠祥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做出這樣的齷齪事，絕無可能。
但事情很快就反轉了。饒穎為了證實自己的說法，拿出了趙忠祥給自己的欠條，還不惜跟公眾分享自己與趙忠祥的露骨錄音。
錄音中趙忠祥一改往日忠厚長者的身份，語言粗俗下流，令人瞠目結舌：
我控制不了你，我要是能控制你，我也不會這麼長時間採取這樣的一種戰略。我要是控制得了你，說老實話，你說說難道我不願意跟女人做這種事兒嗎？我做的時候難道我不舒服嗎？你那個挺緊的......
額，很大尺度，這裡就不貼更多錄音了。
這次以後，趙忠祥的人氣一落千丈，事業也遭受重創，他漸漸淡出了熒幕，2008年就從央視退休了。
03
我要講的第二件事，跟趙忠祥賣字畫有關。
網傳的“報價”是這樣的：
一個“福”字5000塊，公司題字10000塊一個，驢畫起步價2.5萬，合影一次4000塊，說句話也要錢，錄製視頻更要加錢。
經由媒體發酵，眾說紛紜，“趙忠祥賣字畫”甚至上了熱搜，逼得77歲的趙忠祥出來回應：
今雖不少人對我字不以為然。但我寫字又沒招惹誰，何況還有人要呢。我寫故我在，我寫自得趣，嘻，寫下去。
趙忠祥有著書作畫的才能，做這些事本無可厚非，而且收費也是尋常“網紅”的價格，怎麼就群起而攻之了？
歸根結底，是有人覺得趙忠祥此舉是“沽名釣譽”，不符合文化人的一貫做派。
更有意思的是，醜聞曝光後，趙忠祥還在給別人的題字中，寫了這樣兩個字：真緊。
你說他“真性情”也好，“放飛自我”也罷，對長期在幕前維持“完美形象”的名人來說，都是一種壓抑的釋放。
況且，趙忠祥賣的是自己的字、自己的畫，他出售這些產品獲得報酬的行為本身並不犯法。
一個合法合理的舉動，僅僅因為它不合乎大家對藝術家的“期待”，就該成為眾矢之的嗎？
太苛刻了。
04
每個人都是一個多面體。
我們今天更應該做的，不是咀嚼趙忠祥的生前八卦，而是弄清楚他的“時代定位”。
可以肯定的是，整整20年裡，中國電視熒屏上，只有一位男播音員，他就是趙忠祥。
即便後來電視上男性面孔變多，審美隨著時代變遷差異化，趙忠祥依舊是中國最著名的播音員、主持人和出鏡記者。
80年代的中國有5億電視觀眾，而且大家基本只看中央電視臺的節目，央視每播出一個電視劇，沒幾天就萬人空巷，每播出一段歌曲，家家戶戶都會傳唱。
趙忠祥的聲音一出來，全國人民都記得這個聲音，他走到哪裡都像明星一樣，總會被人認出來，大家都：好想見趙忠祥。
一代新人換舊人，退居二線的趙忠祥，也孜孜不倦地向後輩傳授經驗。
他擔任中央電視臺播音指導，多次在主持人大賽上擔任評委，他還把自己做採訪的經驗之談，寫在了1983年中國傳媒大學學報《現代傳播》上的《談談電視採訪》一文中。
趙忠祥是從半個多世紀走來的老人，可以說是承載了一個時代的“朱門酒肉臭”，也見證了新舊之交的“路有凍死骨”。
群嘲他的私生活，這是不公平的，但一味地粉飾太平，更不應該。
趙忠祥沒能超越他曾經所處的時代，但他在自己的時代，成功地擔當了他應該的角色。他是一個成功的播音員，這種成功是空前的，今後也再難複製。
如今，電視作為曾經最重要的媒介，逐漸被移動互聯網擠佔市場，以往高高在上的央視主持人，不得不泛娛樂化，這才催生了尼格買提、撒貝寧、朱廣權、康輝這樣的“央視boys”。
生於新時代的年輕人，擁有更廣闊的事業，更有效的信息流，更多元的成名途徑，這是一件好事。
但他們的國民度很難與前輩媲美，面對強勢崛起的“網紅”和“主播”文化，這一代的新聞人，任重道遠。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趙忠祥是中國最早一批電視記者的傑出代表，這是他真正應該被人記住的身份。
至於前塵往事，且讓它隨風而去吧。隨手轉發文章，願趙老一路走好，前方星河徜徉。
[1]. 《王開東：也說趙忠祥老師賣字畫》，來源：王開東
[2]. 《趙忠祥去世：主持一哥到爭議人物》, 來源：辣筆小尖椒
[3]. 《我一點也不懷念趙忠祥》, 來源：老唐有態度
[4]. 《趙忠祥的時代角色》, 來源：新聞實驗室
作者：黃魯植，高冷摩羯座，規則衛道士，北上廣佛系青年，熱衷研究心理學、經濟學和淘寶美學。關注易簡讀書（ID：yijiandushu），用閱讀對抗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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