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可稱儒者者皆壯士也——《讀孔筆記.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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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可稱儒者者皆壯士也——《讀孔筆記.四十》


就在孔子準備在衛國安心教書育人的時候,故鄉魯國傳來了消息。

按《左傳·哀公十一年》。十一年春,齊為鄎故,國書、高無丕帥師伐我,及清。季孫謂其宰冉求曰:“齊師在清,必魯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從公御諸竟。”季孫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間。”季孫告二子,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則君無出。一子帥師,背城而戰。不屬者,非魯人也。魯之群室,眾於齊之兵車。一室敵車,優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戰也宜,政在季氏。當子之身,齊人伐魯而不能戰,子之恥也。大不列於諸侯矣。”

白話意思:十一年春季,齊國因為鄎地這一戰的緣故,國書、高無邳帶兵進攻我國,到達清地。季孫對他的家臣之長冉求說:“齊國駐紮在清地,必然是為了魯國的緣故,怎麼辦?”冉求說:“您三位中間一位留守,兩位跟著國君在邊境抵禦。”季孫說:“不行。”冉求說:“那就在境內近郊抵禦。”季孫告訴了叔孫、孟孫,這兩人不同意。冉求說:“如果不同意,那麼國君就不要出去。您一人帶領軍隊,背城作戰,不參加戰鬥的就不能算是魯國人。魯國的卿大夫各家的總數比齊國的戰車要多,即使您一家的戰車也多於齊軍,您擔心什麼?他們兩位不想作戰是很自然的,因為政權掌握在季氏手裡。國政承擔在您的肩上,齊國人攻打魯國而不能作戰,這是您的恥辱。這就完全不配和諸侯並列了。”(來源:查字典詩詞網)

季氏在魯國一家獨大。叔孫,孟孫兩家琢磨:平時你季孫作為國內最大利益既得者,權利與擔當應當同等,所以,戰時為國出力亦當義不容辭,自然而然。

作為家臣,冉求的表現足夠鎮靜,對形勢的分析非常客觀,也足夠自信。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冉有這個人,千戶人家的城邑、百乘兵車的采邑,可以讓他當總管)……”足見冉有之強。

按《左傳·哀公十一年》。季孫使從於朝,俟於黨氏之溝。武叔呼而問戰焉,對曰:“君子有遠慮,小人何知?”懿子強問之,對曰:“小人慮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謂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孟孺子洩帥右師,顏羽御,邴洩為右。

白話意思:季孫氏讓冉求跟著他上朝,在黨氏之溝等著,叔孫喊過冉求問他關於作戰的意見。冉求回答說:“君子有著深遠的考慮,小人知道什麼?”孟孫硬是問他,他回答說:“我只考慮和有才幹的人說話,和有力量的合作。”叔孫說:“這是說我成不了大丈夫啊。”退回去以後就檢閱部隊。孟孺子洩率領右軍,顏羽為他駕御戰車,邴洩作為車右。

這是冉求用的激將法。冉求明知光靠叔孫和孟孫的覺悟是不會主動出兵的,光靠以民族生死存亡為利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難以讓其就範的。所以,冉求劍走偏鋒,刺其自尊心,激其自強心。結果,叔孫、孟孫為了證明自己是大丈夫,便急吼吼的回家整頓軍隊,準備應戰。冉求當為激將法運用之始祖也。

凡可稱儒者者皆壯士也——《讀孔筆記.四十》


按《左傳·哀公十一年》。冉求帥左師,管周父御,樊遲為右。季孫曰:“須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為己徒卒。老幼守宮,次於雩門之外。五日,右師從之。公叔務人見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謀,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

白話意思:冉求率領左軍,管周父為他駕御戰車,樊遲作為車右。季孫說:“樊遲年紀太輕了。”冉求說:“因為他能夠聽從命令。”季氏的甲士七千人,冉求帶著三百個武城人作為自己的親兵,老的小的守在宮裡,駐紮在雩門外邊。過了五天,右軍才跟上來。公叔務人見到守城的人就掉眼淚說:“徭役煩、賦稅多,上面不能謀劃,戰士不能拼命,用什麼來治理百姓?我已經這麼說了,怎麼敢不努力呢!”(來源:查字典詩詞網)

樊遲,即樊須,名須,字子遲。春秋末魯國人(一說齊國人)。樊遲後來在冉求的引薦下做了孔子的弟子。

按《左傳·哀公十一年》。公叔務人是魯昭公之子,通過其所言可見其人品。乃當時貴族中的君子。

師及齊師戰於郊,齊師自稷曲,師不逾溝。樊遲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請三刻而逾之。”如之,眾從之。

白話意思:魯軍和齊軍在郊外作戰。齊軍從稷曲攻擊魯軍,魯軍不敢過溝迎戰。樊遲說:“不是不能,是不相信您,請您把號令申明三次,然後帶頭過溝。”冉求照他的話辦,眾人就跟著他過溝。(來源:查字典詩詞網)

可見,魯國執政者在戰士們心中已經失信到了如此地步,冉求作為首次帶兵,不瞭解軍隊的情況。可樊遲是個明眼人,發現了問題所在,只要將領率先垂範,身先士卒,戰士們還是願意拼命的。

按《左傳·哀公十一年》。師入齊軍,右師奔,齊人從之,陳瓘、陳莊涉泗。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誰不如?”曰:“然則止乎?”不狃曰:“惡賢?”徐步而死。

白話意思:魯軍攻入齊軍。魯國右軍奔逃,齊國追趕,齊將陳瓘[guàn]、陳莊徒步渡過泗水。孟之側在全軍之後最後回來,他抽出箭來打他的馬,說:“我走在最後是馬不肯往前走。”林不狃的夥伴說:“逃跑嗎?”不狃說:“我不如誰?”夥伴說:“那麼停下來抵抗嗎?”不狃說:“停下來抵抗就好麼?”從容緩步,被殺死。(來源:查字典詩詞網)

凡可稱儒者者皆壯士也——《讀孔筆記.四十》


這一段非常戲劇化,也非常有趣。同樣是打敗仗的將領,一個是因愛給別人留面子,一個因太好面子,結局卻迥異。太好面子的林不狃荒唐喪命,愛給別人留面子的孟之側不僅保了性命,還因被孔子表揚而流芳史書,徒賺了一個好人品的名。

按《論語·雍也》。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

白話意思:孔子說:“孟之反(孟之側)不誇耀自己。打敗仗時大家奔走,他獨自押後,將進城門時才用鞭子打馬說,‘不是我敢於押後,而是馬走不快。’” (李澤厚譯)

按《左傳·哀公十一年》。師獲甲首八十,齊人不能師。宵,諜曰:“齊人遁。”冉有請從之三,季孫弗許。孟孺子語人曰:“我不如顏羽,而賢於邴洩。子羽銳敏,我不欲戰而能默。洩曰:‘驅之。’”公為與其嬖僮汪錡乘,皆死,皆殯。孔子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可無殤也。”冉有用矛於齊師,故能入其軍。孔子曰:“義也。”

白話意思:魯軍砍下甲士的腦袋八十個,齊國人不能整頓軍隊。晚上,偵探報告說:“齊國人逃跑了。”冉有三次請求追擊,季孫沒有允許。孟孺子對別人說:“我不如顏羽,但比邴洩高明。顏羽敏銳善戰,我心雖不想作戰,但口中不說逃走的話,邴洩卻說‘趕著馬逃走’。”公為和他寵愛的小僮汪錡同坐一輛戰車,一起戰死,都加以殯斂。孔子說:“能夠拿起干戈保衛國家,可以不作為夭折來對待。”冉有使用矛攻殺齊軍,所以能攻破齊軍。孔子說:“這是合於道義的。”(來源:查字典詩詞網)

孟孺子是孟氏宗族孟懿子的兒子。他說出的話像小孩子一樣搞笑,自己不行就不行,還非要想找補回點兒面子來。這就是當時魯國執政上卿後人的素質,簡直就是一群油嘴滑舌,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不過,再暗的夜空也會有星星在閃爍光芒,公叔務人(公為)和少年汪琦就是掛在魯國暗夜的兩顆明星。魯昭公之子公叔務人與少年汪琦同乘一輛戰車奮勇殺敵,雙雙為國捐軀後,按禮儀上來說,汪琦因年幼,故不能用成年人的殤禮。但最終,還是和公叔務人一同用成年人的殤禮舉行殯斂。這件事傳到居於衛國的孔子的耳朵後,孔子當時定是熱血沸騰,肅然起敬,大發感慨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可無殤也!”說什麼成年不成年?能為國捐軀,就是我魯之壯士!”可見六十八歲的周禮擁護者孔子並不是一迂腐老朽,依然夠熱血、依然夠衝動、依然夠爺們!

凡可稱儒者者皆壯士也——《讀孔筆記.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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