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射鵰英雄傳》中江湖的分層與統一


淺析《射鵰英雄傳》中江湖的分層與統一

《射鵰英雄傳》是金庸先生所著武俠小說中很獨特的一部,作為射鵰三部曲的開篇之作,它勾勒出了南宋末年曆史背景下江湖錯綜複雜的畫面,既有霧影群山的跌宕起伏,也有煙雨江南的細膩柔情,亦有大漠草原的悲涼豪邁。

在《射鵰英雄傳》中,親情是隱忍的,愛情是含蓄的,友情是綿長的,只有江湖俠義是噴薄而出的。無論是歸隱村野的郭嘯天楊鐵心,還是性格倔強的江南七怪,又或是武林頂尖的洪七公、王重陽,他們雖然身份地位不同,能力大小不一,卻有著相同的俠義,及至郭靖,將這種俠義精神發揚到了極致,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情懷成為了所有武俠小說對“俠義”二字最好的詮釋,真誠感人。

《射鵰英雄傳》中引人入勝的江湖看似糾纏不清,實則涇渭分明,它有著明確的等級分層。當然,江湖分層之間也不全然是平行對立的,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任何人都無法完全割裂江湖各個層級之間的聯繫,小說中那些我們耳熟能詳的人物角色,以不同方式影響著江湖,終究把它渲染的多姿多彩。


淺析《射鵰英雄傳》中江湖的分層與統一

《射鵰英雄傳》中江湖的分層

從武功高低來看,《射鵰英雄傳》中的江湖分為兩個層次。一個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層級,代表人物是華山五絕;另一個是浪跡江湖辛苦奔波的“草莽”層級,代表人物是丘處機、江南七怪。

我們讀《射鵰》,經常會有這樣的疑問:丘處機和江南七怪之類的人物,出場時均為一等一的高手,為何在其後的故事發展中存在感越來越低,甚至讓人感覺他們的武功很渣?

原因是,以丘處機和江南七怪為代表的“草莽級”選手,遇到了“傳說”級的高手。金庸先生漸次深入的寫作手法,不斷更新著我們對江湖的認識。初始,我們以為,輕易打敗郭嘯天楊鐵心的丘處機必定是高手,隨著情節的發展,我們發現,丘處機打不過梅超風,梅超風還有個更厲害的師父黃藥師,與黃藥師齊名的還有華山論劍的五絕,五絕中又以王重陽為首……

隨著一段段並不複雜的關係網的展開,我們清楚的看到,華山五絕是處於江湖頂層的人物,他們聲名顯著,秉承著武俠小說中頂級高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貫作風,在江湖中留下無數傳說。他們的事蹟被世人所知,更多的是由於弟子門人武功的高絕,如全真七子,黑風雙煞,丐幫群雄等,任意拿出一個,都是江湖中響噹噹的角色,作為他們的師父前輩,五絕被江湖神話,地位不可撼動。

而丘處機等人,則是拼搏在江湖一線的武林人士,他們做著江湖中人人可見的工作:懲惡揚善或者為害武林。他們是辛苦的,比如丘處機從終南山跑到臨安去懲處賣國賊,比如江南七怪從嘉興一路風塵遠赴大漠,再比如沙通天等人天南地北的彙集完顏王府。他們的存在感,靠的是一次次的打拼,一場場的肉搏換來的。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情節的需要,華山五絕中所餘四人頻頻出場,讓我們在主觀意識中去除了他們“神話”的面孔,那麼,丘處機等人才是普通人可以接觸的,能夠遇到的,最直觀的江湖。

如果以對世事的參與,《射鵰英雄傳》中的江湖還有另外一種分層,那就是“唯我獨尊”層級和“積極參與”層級。

“唯我獨尊”層級的代表是黃藥師和歐陽鋒。他們兩個貌似是熱衷於江湖上你來我往的紛爭的,其實,在他們的觀念裡,江湖與其無關,只有自我。

黃藥師居住在桃花島,歐陽鋒盤踞在白駝山。一個是海中孤島,一個是西域荒漠。不只是金庸先生有意還是無意,這兩處居所都大有深意。桃花島和白駝山,既獨立於世,又與江湖絲絲相連。桃花島上桃花似火,落英繽紛,本是黃藥師和愛妻愛徒撫琴弄簫的逍遙之所,誰料到,由於黃藥師對《九陰真經》的執著,導致愛妻離世,又由於黃藥師喜怒難辨,嚇得徒弟叛逃,人間樂土變為淒涼所在;白駝山遠在西域,中原武林的是非恩怨與之無關,可歐陽鋒為了武學上的精進,悍然闖入江湖,不為繁華只為名,哪怕是表面上加入了完顏洪烈的隊伍,也只是為了爭奪《九陰真經》更方便一些。

黃藥師和歐陽鋒對關乎自身利益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所以當郭靖誤以為是黃藥師殺死了江南五怪時,他不辯解,而歐陽鋒更是對別人的生死呈無所謂的態度,甚至為了討好黃藥師隨手殺了一個書生。

本質上講,黃藥師和歐陽鋒是同一類人,只是手段優劣有所不同罷了。

“積極參與”層級的範圍廣泛,可以說,除了黃藥師和歐陽鋒以外都可算作這個層級的人士。其中的代表是洪七公、全真七子、江南七怪等人。

華山五絕中,王重陽和洪七公均是積極參與江湖事的,而且,他們有著為國為民的俠者風範。《射鵰》時代,王重陽已經仙逝,只剩下了貪嘴的洪七公。洪七公是上述“傳說”層級的人物,作為江湖大佬,他是最接地氣的一個。洪七公生性瀟灑,不受拘束,為人幽默風趣,雖說在江湖中不願意拋頭露面,可他緊密關注著江湖上的一舉一動,懲治江湖敗類從未停歇。

至於全真七子、江南七怪乃至一眾反派人物,他們本身就是江湖的主體,這裡不再贅述。


淺析《射鵰英雄傳》中江湖的分層與統一

《射鵰英雄傳》中江湖的統一

儘管《射鵰英雄傳》中江湖人物能夠以種種緣由劃分層級,可江湖是統一的。各層級的江湖人物也由於主角郭靖的關聯而密不可分。

郭靖的授業恩師是江南七怪,典型的草根出身。但是,他在大漠中與大汗部落的交集,讓他一上來就完成了許多人的夢想:冉冉升起的草原帝國,受大汗器重的金刀駙馬,拖雷的結義安達,哲別的救命恩人。郭靖雖然木訥,卻並不普通。這樣的人物設定,也表明郭靖天生就是一個各方面利益的結合體,是打通江湖層級的最佳人選。

郭靖和江南七怪的淵源,是因為江湖“學院派”與“市井派”之間的具有俠義性質的賭約。事實上,在教授武功方面,江南七怪與丘處機有著天壤之別,就算是有“學院派”馬鈺的加分,郭靖依然在初次相遇楊康時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可是,敦厚善良的郭靖以完美的人品贏得了王處一、丘處機的讚賞,再加上之前的馬鈺,江湖基層人士破除了學院派和市井派的爭端,在郭靖身上達成了內部的統一意見:此子為可塑之才。

機緣巧合之下,郭靖又遇到了洪七公,再一次以人品贏得了洪七公的首肯。如果說,江南七怪教給了郭靖俠者的是非觀和基礎武學,那麼洪七公引領郭靖到達的就是俠義的延伸和武術的哲學。兩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傳說階層和草莽階層在國家民族大義面前,消除了隔閡,武功修為的高低也變得無關緊要了。

郭靖和黃蓉相戀後,黃藥師是不喜的。在黃藥師的心中,能夠配得上他女兒的乘龍快婿必須是文武全才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郭靖這樣的土包子是萬萬不行的。可是,在相處過程中,黃藥師發現,郭靖這個傻小子有著獨特的魅力,那便是無論外界如何幹擾,心中對俠義的堅守從未改變。這樣的人,黃藥師是佩服的,並且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些許改變,那就是放下孤傲,向世俗江湖妥協。唯我獨尊的黃藥師,漸漸有了溫暖的氣息,積極參與到了以郭靖黃蓉為中心的江湖俗務中來。

江湖真正的統一,是到了《神鵰俠侶》時代。那時郭靖已經不是主角,可所有的人都圍繞在他身邊,幫助他義守襄陽,在俠之大者的精神感召下,完成了古典江湖最後一次俠義的集體閃耀。

結語

金庸先生筆下的人物,很少有徹頭徹尾的壞人或者好人。他把現實中的感悟加於作品角色之中,《射鵰英雄傳》亦是如此。

在小說中,完顏洪烈般的反面人物,也有著柔情、專情的人性光輝;一燈大師世外高人,也犯過大錯。作者想告訴我們的是,真正的江湖中,無論是誰,都是善惡融合體,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做事情的手段不同,導致了讀者評判的不同,也因此導致了我們主觀意識上對江湖的分層。好在,金庸先生巧妙的引導了讀者的價值走向,以至於在最終達成了精神文化層面的統一認識。

也只有這樣的江湖,形形色色的江湖,才會在“成人童話”的主題下顯得真實,這也正是金庸武俠小說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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