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一犁酥潤萬牛耕,飯碗人間系死生。

公子樓頭賞春雨,杏花樹上聽新鶯。“宋朝方回《西湖之遊十五首》


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初衣解詩:白天晴和,微風如醉,季節是仲春,節氣是驚蟄之後。本地尚未解禁,但是如此春風入戶,勾得人癢癢,下得樓來,遇見志願者攔住,我微笑著說,我只是動動。於是在他的視線下,沿著圍牆,來回做百十米的步度。這是春天真的到了,庭院雖小,但是腳下的綠草,軟的隔著鞋子滲到心裡。牆邊一樹桃花,帶著小葉子開放。許久蟄伏家中,是今日覺得有想放飛的感覺。

到了傍晚,卻無端,窗外風急。這又是春雨要來的節奏。這真是乍暖還寒時節。此時正是中國的大地上,春雨足,農耕忙的季節。想必這場雨會讓土地更加的滋潤。

想在一首春雨詩裡,找到對立的兩種感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如閒下來翻一些春雨的詩,要麼就是農民的歡喜,要麼就是離人的哀愁。這邊有,“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那邊就有“紅樓隔雨相望冷,朱箔飄燈獨自歸。”


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但是眼睛我卻被這一首詩吸引住了。其實被吸引,也是因為突然看到了“公子樓頭賞春雨,杏花樹上聽新鶯。”這是何等悠閒。而且十四個字,寫的是一個紈絝公子哥在樓上提籠架鳥的閒適。雖然人不輕狂枉少年,可是用“公子”這兩個字這樣入詩,真真是俗氣的不得了。

這樣的詩,公子改成“紅袖”,都會讓意境變得的優雅。這樣的詩能夠流傳,真的是惡劣到了要笑掉大牙。這是哪個人才學寫詩,還得意洋洋。

但是我是後來看到了上半句。覺得自己險些錯過了一首好詩。

“一犁酥潤萬牛耕,飯碗人間系死生。

公子樓頭賞春雨,杏花樹上聽新鶯。”


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說實話,我一下淚目,而且怔住了。因為它的境界完全超乎了杏花春雨的小格局。

的確中國的古代史就是土地農民的血淚史。在這樣春雨如潤的時節,農民們搶著春耕,並不是因為春雨之美,萬牛下地,是為搶種搶耕,關乎到一年的生死和收成。

“一犁酥潤萬牛耕”,我們看到這樣的景象,如果不站在農民的角度,一定會覺得春耕之壯麗和美。可以說這首詩起得非常的大氣,很容易寫下歌功頌德太平盛世的麗句。但是詩人不是為了應景寫詩,一支筆如刀,直接深入了農民的生存和內心。


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飯碗人間系死生。”這真是令人愴然。詩人方回是不是一個偉大的作家或者官員呢?答案會讓很多人震驚。他不是的。方回在古代歷史中的節操為詬病。傳說,他獻媚賈似道,以獲得官場的安穩,但是在賈似道倒臺後,他馬上落井下石。到元軍到來的時候,他一方面高唱守衛邊疆,一方面有望風而降,所以在古代的文人所編的歷史上,他是沒有主流地位的。

但是這是一個極其複雜的人物,因為他流傳下來的詩,卻分明地表達了他對農民以及生死的哀傷,記錄了現實社會的苦難,傾注了對農民的同情。

可以說方回後來做的官不可謂不高,但是在這一首簡單的詩裡,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對貴族階層的態度。


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正是因為有了前面兩句的深刻,“公子樓頭聽春雨,杏花樹上聽新鶯。”這後面不是俗,而是諷刺貴族子弟的輕薄。這些人的閒適無聊,閒情雅趣,乃至偎紅倚翠都是建立在階層和無知輕狂之上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成就杜甫是一代詩聖。而方回的這句“飯碗人間系死生”何嘗不是一種清醒和悲愴。

方回生活在南宋末年,南宋朝廷貴族的醉生夢死,老百姓的辛苦,將性命聯繫在土地之上,卻還有各樣苛捐雜稅,天災人禍。他為官想必並非是攀附,只是想維持自己的生存和為百姓做點什麼。而他的投降或者也是因為怕死。因為死得毫無代價或者而要賠上更多的性命。

他的人物生平已經無可更加細緻的考證。但是他詩裡所流露出的對農民的深切的同情,讓人動容。


春雨杏花,一首詩裡,兩種人生


所以這首詩竟是這一句“公子樓頭賞春雨”俗氣得恰好,在小小的28字裡,春雨之下,並存了兩種人生,一方面竭力的生存,另一方面醉生夢死。這恰是南宋末年的末世徵兆。

初衣勝雪為了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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