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金美學,在過去和當下之間積極溝通

當下,在學術界關於批評話語及理論體系的建構中,十九世紀英國藝術批評家和思想家

羅斯金,在其著述中關注的“歷史意識”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基於歷史性的批評理論,並有著可持續生髮的實踐意義。

原文 :《發掘羅斯金批評理論的“歷史意識”》

作者 |揚州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講師 陳書煥

圖片 |網絡

當前,藝術批評與歷史理解的溝通交融受到關注並正在推進。處於十九世紀英國大變革時代的羅斯金批評理論如何應對當時新興的風景畫派,對現今批評理論和歷史表現的關聯互動,有著切近相關的當下性意義。在此,“歷史意識”的自覺可以被視作最重要的啟示之一,這有助於我們歷史性地探討學術建構和時代關懷的命題、藝術作為人性教育的一部分,以及完整意義上的歷史研究對藝術的全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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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金藝術批評的歷史意識

十九世紀英國最偉大的藝術批評家羅斯金(John Ruskin)在其晚年的一封家書中表示:“偉大的民族用三種原稿寫他們的自傳,即行為之書、言辭之書以及藝術之書。對於這三種書,沒有任何一本可以在閱讀其他兩本之前得到充分理解;但是在這三者中,最可信賴的是最後一種,即藝術之書。”之所以是“最可信賴的”,原因在於它所提供的證據“在我們對任何民族的生活之瞭解中……是最重要的”,而之所以“最重要”,則是因為“藝術總是本能的,其真誠或做作總為時代所見”。

藝術本身成為時代的見證,也是歷史研究的對象。作為一位生命歷程貫穿整個十九世紀的批評家,羅斯金在其著述作品中把“歷史”和“藝術”似乎毫無爭議地結合在一起,如在對十八世紀晚期至十九世紀初期“如畫”理論的歷史理解方面就是如此。

他最具影響力的藝術批評著作,如《建築的七盞明燈》《現代畫家》《威尼斯的石頭》創作和問世於十九世紀上半葉至十九世紀中葉的近二十年間(1843-1860),其間英國的工業革命和歐洲大陸風起雲湧的革命都是羅斯金的關注重點,這些關注與英國及歐洲的歷史緊密聯繫在一起,見證和豐富了羅斯金所實踐的一種歷史性的藝術批評方式。

羅斯金從藝術和美學中發現了它們自身存在的歷史,以及藝術和美學作為思想史對人類歷史的特殊貢獻——一種批評的歷史觀。這種批評的歷史理解方式所堅持的歷史和藝術的親和性,在羅斯金這裡正是通過對風景畫尤其是現代風景畫的認知而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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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畫派及“如畫”理論

歐洲藝術史一般認為,英國的繪畫藝術一直試圖追隨文藝復興以來歐洲大陸光輝燦爛的古典傳統,只是到了十八、十九世紀,才崛起了所謂的英國傳統和英國畫派,尤其是在風景畫領域,其影響力開始跨越國界,波及歐洲藝術的革新和流變。風景畫逐漸成為英國的藝術傳統。而羅斯金則是公認最早為這一傳統作出歷史論述的最著名的評論家之一。

在十九世紀的英國,關於風景畫的影響這一主題,羅斯金的論述富含很有啟示性的思想,把許多探索者吸引到這一領域。在這些富有啟示性的思想中,“如畫”理論作為一種美學概念逐漸進入歷史理解的範疇,在羅斯金這裡開始形成一種以風景美學的視覺感知為基礎的歷史批評觀念。它通過風景藝術和風景模式的傳播,成為當時人們看待自然實在和歷史實在的潛在方式。

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美學概念,“如畫”在十八世紀晚期開始從“優美”和“崇高”概念中分離出來,並逐漸成為一種思想運動和文化潮流。它關注更為日常的生活經驗,以及變動、複雜和粗糙等外部實在對個體心靈活動的呈現效果。隨著風景畫的盛行,“如畫”和風景更多地聯繫起來,開始成為一種“創新”,進而被認為是英國對歐洲美學和藝術的最重要貢獻之一。

在此背景下,羅斯金對“如畫”的理解歷史性地專注在十九世紀的風景畫研究中。“如畫”理論作為一種歷史理解的方式,開始成為風景和人性之間一種至關重要的溝通。通過對英國風景畫家特納(J. M. W. Turner)及其風景畫藝術的辯護,羅斯金指出,作為現代風景畫及風景感受性的審美概念,“如畫”理論可被看作風景畫的原則之一,可以而且應該得到普遍的運用。羅斯金對於“如畫”美學概念在歷史意識方面的展開,正是通過把它自覺運用到人性科學的寬廣範圍內,對藝術在人類理解體系中的作用作出新的辨識和認知來實現的。

從視覺的思想史角度出發,羅斯金推進了“如畫”與歷史意識的蘊涵,以及“如畫”與歷史批評的隱喻式理解之間的關聯論證,這實質上是對審美表現與歷史理解之間內在相關性的探尋。這種探尋向我們開放了持續深入的認知空間。羅斯金關注藝術家個體創造性心靈的表達,並在自己的批評理論中加以闡釋和運用,就此發展出一種理解歷史意識持存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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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性:“一種生活的歷史”

羅斯金對“如畫”理論在歷史意識方面的發掘,很大程度上是他的一種創新性理解。透過這種理解,我們可以感受到,歷史個體在面對強烈的社會斷裂和失衡時積極嘗試溝通過去和現在。其中最根本的是,視覺作為一種想象性思想在人們歷史性認知中傳播,從而具有了溝通過去和現在的歷史意識。以羅斯金為重要代表的十九世紀英國工業化時期的藝術批評在歷史意識方面的蘊涵與理解,對中國當代藝術批評有著重要的方法論的啟示。該“歷史意識”方面的啟示在羅斯金的理論體系中尤其體現在時代性與民族性方面。

羅斯金用風景畫來理解各個時代,特別是他自己所處的英國現代社會。他認為,在十九世紀這個以自然對象和風景藝術為主的時代,偉大的風景畫家特納開始成為“時代類型”,這不同於荷馬作為古典心靈的時代類型,以及但丁作為中世紀心靈的時代類型。特納的風景畫以題材的廣泛性和手法的獨創性恰當地表達了現代英國的民族性,同時也讓我們看到整個歐洲的時代特質。然而,就風景畫和歷史的聯繫來說,特納更多地是“英國的特納”,他的藝術展示了英國“民族情感的力量”。通過對比特納和歐洲過去的風景畫家,羅斯金逐步論證和強調了特納的時代特徵與民族特色。在他看來,對藝術的歷史理解最根本的和唯一真實的只能是人及其生活的時代和民族。

羅斯金的藝術批評以這種方式向我們透露出藝術批評的時代性與民族性,並以此作為歷史意識的表達和表現。他的《現代畫家》作為一部批評作品在藝術領域和文化思想領域之所以獲得巨大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把風景藝術的新形式和對更寬廣歷史範圍內再現性危機的回應關聯起來。如此,在一定程度上,羅斯金通過藝術批評而生髮的歷史性更多地傾向其自身所屬時代的民族性,即“一種生活的歷史”及其內在的歷史意識。

羅斯金的研究對當代中國批評理論的可能建構來說,也許最重要或者最有意義的一點就是,藝術批評的歷史意識作為一種恰當的審美關注,表達著人類生活形式在過去和當下之間的積極嘗試與溝通。美學在歷史之中的開放性對我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有力的號召。該號召作為羅斯金批評理論的“當下性”啟示,對我們有著切當的理論意義和現實關懷,這不僅體現在藝術批評領域,一定程度上也是就廣義的歷史研究而言的。用羅斯金的話作為總結,在“藝術作為教育之一部分”的意義上,以及在歷史的“完整的意義上”,“藝術對人類心靈的影響這樣一種總體觀念應該由歷史研究給出”。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96期第5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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