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电影是残酷的,它将一个人或一群人几十年的生命浓缩在短短几十、几百分钟里呈现给观众,让端坐在荧幕前的守望者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生和可能,甚至还会看见自己的身影;

电影是仁慈的,它可以运用光影魔术和叙事技巧将一个真实的故事用另一种视角解读,给现世的人们以无限的想象空间,让那些对历史了然于胸的人也油然生出一线希望。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就像我们今天要解读的这部2006年上映的德国电影《窃听风暴》一样:

  • 即便有人清楚德国分东西那段的历史究竟为何;
  • 即便对电影幕后有了解的人对一些真实情况有所听说:
  • 即便很多观众哪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知道电影讲述的故事是假的... ...

可人们仍心存一线希望——这样的故事也许在史料中没有任何记载,但或许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个角落,真有一个人曾倾尽全力甚至以身犯险地守护过那些被压迫、被欺凌的人民。

这就是电影的魅力所在:也许故事是假的,但人性却是真的


哪怕《窃听风暴》在创作之初曾遭遇过这样一件事:

这部电影正式投拍之前得到了许多前东德人的帮助,故而导演得以在那些当年的东德机关大楼实地拍摄。而唯一拒绝了他拍摄请求的就是前东德监狱博物馆的馆长,理由是这个剧本不符合史实:

"整个东德历史,像维斯勒这样'良心发现'的秘密警察,对不起,一个都没有。"

但很多看完《窃听风暴》的人仍然愿意将目光投向那段历史的光明角落,并执着的相信着:

那样的好人真的曾经存在过,只是无声地消失了。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今天这篇文章就从这部横扫各大奖项并在当年惊艳了整个奥斯卡并一举夺得"最佳外语片"的电影《窃听风暴》入手,从导演兼编剧弗洛里安·亨克尔·冯·多纳斯马尔克在电影中埋下的几处伏笔切入,深入分析人性的至暗和高光时刻。或许之后你会相信:

善良从来都不是一种本能,而是一种选择。


电影讲的不是"坏人变好",而是"好人觉醒"


故事是从主角退居二线在课堂上传授实战经验开始的,当卫斯勒听到一位学生对自己采取的"疲劳战术"发出质疑时,他果断地在这位同学的名字后面画下一个不大但却坚定的"X"。

在面对"政治错误"的敌人时,问出真相是第一且唯一的目的。连续几十个小时不让受审人睡觉只是目的,将这个问题上升到"人性"高度的人,还有资格做东德国家情报局"斯塔西"的成员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正是这个"X",让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我心凉了半截——不允许质疑,不允许发问,只消一句"随口一说"就可以将自己的命运彻底改写——这就是高压统治下的东德,也是困兽犹斗的东德。

举止言行都要小心翼翼之时,就是东德统治摇摇欲坠之日。这一点没人说破,电影内外的人却心知肚明。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但我为什么说,这是一个"好人觉醒"的故事呢?

因为在电影开始不久,卫斯勒的上司就表示要通过监听搞垮一位文学家并将其定罪,还说这件事功成之日,就是二人升官之时。可就在这个时候,卫斯勒发出了疑问:

"难道这就是我们当初为什么加入组织?"

对于演员来说,这是问题;但对于观众来说,这是答案。

因为对于当时"说一不二"的东德来说,一个合格的执行者是不会问"为什么"的。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对卫斯勒的能力赞赏有加并十分依仗的上司,眼前这个"好奇宝宝"产生了戒心,也为后面的一次次"警告"以及最后的"裁决"埋下了伏笔。

是啊,一个追问为什么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的秘密警察呢?


所以这部电影的色调是暗的,基调是压抑的,哪怕结局中卫斯勒看到文学家为致谢自己写的那本书并并收到对方的谢意,看完电影的人仍会觉得胸口沉闷、喘不过气。

因为这部电影讲的其实是,一个好人居然能允许自己做那么多年的坏事——这是东德那段让人窒息的历史,也是东德采取的让人闻风丧胆的高压统治最完美也最贴切的写照。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柏林墙


"听命行事"别无选择,但请"把枪口抬高一公分"


电影设定的故事背景是1984年,有趣的是,曾有一本书就以这个年份命名。

这本《1984》是英国作家于1949年出版的长篇政治小说。奥威尔在这本书中刻画了一个令人无时无刻感到窒息压抑的恐怖世界。对于出版年份来说,那是一个假想出来的未来社会,但于当代读者来说,书的内容却像预言一样精准心寒——在那个独裁者横行的世界里,人性被彻底扼杀、自由被彻底剥夺、思想被彻底禁锢。


与之遥相呼应的便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德国历史。

当柏林墙倒坍、东西德统一后,当时的德国法庭对一众曾开枪射杀那些试图跨越柏林墙同胞的原东德军人们进行了审判。当那些军人用轻描淡写的一句"只是奉命行事,因是职责所系"为自己做无罪辩解时,法官的反问让人振聋发聩:"难道你无法将枪口抬高一公分?"

这是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也是来自那些受苦受难群众的审判。

当命令下达的时候,遵从是军人的天性,枉顾是军人的失职,但失误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就像法官说的那样,只要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愿意将枪口抬高一公分,柏林墙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魂。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柏林墙


这不是杜撰的故事,而是真实的历史。

1992年2月,也是柏林墙倒塌的两年后,当年的守墙士兵亨里奇被告上法庭。 在法庭上,亨里奇的辩护律师声称自己的当事人当时只是在执行命令,而作为一名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结论是:罪不在己,罪不至死。但法官赛德尔义正词严地反驳:

"作为军人,不执行上级命令是有罪的,这一点无可置疑。在这里,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请不要忽视这样一个细节:作为一名军人,打不准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当你发现有人翻墙越境时,此时此刻,你在举枪瞄准射击时,你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主权,这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 就像《窃听风暴》中的卫斯勒在面对上级一次次催促监视结果时,仍坚定地交出一沓沓无关紧要、避重就轻的窃听资料;
  • 在酒馆偶遇西兰时,他以忠实观众的身份提醒她不要丢了自我;
  • 在拿到足以将作家德瑞曼定罪的供词后他仍然选择铤而走险,将关键性证据打印机带出现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把枪口抬高一公分"——无条件执行命令,但选择手下留情。而那一颗颗射出去的"子弹"无一致命,却余温暖心。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这是好电影,也是真生活。只有在两难之地做出的选择,才会体现一个人的本性。而人性最高光的时刻往往不是头脑发热、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一个个主观选择之后、在一次次灵魂涤荡之后,就像一颗被反复打磨的钻石一样,最终发出夺人心魄的光芒。


择善而行不为普度众生,只为救赎自己


《窃听风暴》中有一句台词是点睛之笔:

"你知道吗?列宁听完贝多芬 《激情奏鸣曲》后说'如果我一直听这首曲子,革命就不可能成功。'那些听过的人,我是指真正用心聆听的人,难道会是坏人吗?"

就在作家输出这句话的同时,电影镜头一转,对准了泪流满面的卫斯勒,那一刻,他的灵魂彻底觉醒了。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就像卫斯勒之前"假公济私"地从作家方子里偷出的那本诗集写的一样:

初秋的九月每一天都是忧郁的

那些笔直的小树向着天空

就像爱情一样茁壮的生长着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

天空飘着一朵棉花般洁白的云彩

而只要你心中有信念

它将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信念是一切存在的前提和基础。200多年前,孤独的哲学家康德曾经说过:

"自由源自道德,那是一种发自人类心灵底部不必依赖于外部必然性的自我律令。无论外在的必然性要如何压迫他,都不会绝对扼杀这种人对自己的律令。这正是人的尊严和价值之所在。"

所以做好人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悬壶济世、普度众生吗?不,是为了自己。因为你做的没一件好事,都会影响甚至改变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恰是你立足安身之地——无法改变也不容辩驳。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这也是《窃听风暴》留给人们最大的思考:

和历史真相无关,和人性好坏无关,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改变一切也被一切改变着的——选择。

你选择了成为怎样的人,就会得到怎样的世界。


写在最后


今天这篇文章就是想借由《窃听风暴》这部电影的台前幕后故事来探讨"好人是什么"。

恰如阿伦特在《人的境况》中写道的那样:

人类不可能获得自由,除非他知道自己是受制于必然性的,因为把自己从必然性解放出来的努力虽然不可能是完全成功的,但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赢得了自由。

是为了这个世界,更是为了自己,最重要的是在追寻意义的过程中、在一次次质疑和思考中,我们获得了自由。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但善良不是,更多的时候"善良"是一种道德,是一种需要强大克制力的自我约束,是一种在危急时刻仍能保持理性并判断出真正利害的选择。


《窃听风暴》:没有变好的“坏人”,只有觉醒的“好人”


也许,这就是《窃听风暴》留给人们最好的礼物——和历史无关,和获奖无关,和电影无关。

用一个好故事,唤醒一个又一个沉睡的好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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