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凜凜醬
房似錦又上熱搜了。
在《安家》最新的劇情裡，房似錦以為同事朱閃閃撬了自己的單子，開始理直氣壯地跟她講規矩，結果沒想到是一場烏龍：人家把她當一家人，她反而提防過頭。於是，關於房似錦人設的話題又在社交網絡上鋪開：有人覺得她愛財但正直善良，也有人覺得她雙標令人討厭，實在不算討喜的女主。房似錦在3月上了5次微博熱搜，每次都是爭議滿滿。
《安家》中的房似錦
關於性格，她不大像我們過去在國產劇裡看到的傻白甜或者真善美，總有一些自己的小算計。比如為了偷學賣老洋房，寸步不離地跟著徐姑姑，比如為了賣出房子，不惜撬了同事王子跟了許久的單。被人懷疑時，她也不惱：從她房似錦的門前過，必須留下買路財。錢有了，我管你說啥？因此早在《安家》開播不久，就有媒體問編劇六六，這個角色是否套路太深，不夠討喜？六六的回應也很霸氣：為什麼一定要討喜？
如果你對六六的作品略知一二，就能預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從《蝸居》到《女不強大天不容》，六六筆下的女主們總是彆著一股勁兒的，這多少有一點她本人的性格投射——六六為人爽快，幾年前常為公共事件在網絡上發聲，在自己的婚姻遇到危機時也是大女人做派。
她筆下的女人們也從來不是傻白甜，《蝸居》裡的海藻就是一個典型代表：作為一個明明有男友的人，卻還要跟已婚男人宋思明攪到一起，就算是有房子的壓力，也談不上正面人物。六六的御用女主角是海清（《安家》裡也如約客串），海清長得就是一張嚴肅又端方的臉，在女演員裡絕對是有勁兒的那種。她可以代表六六一定程度上的價值審美。
《安家》中的海清
會設計這樣的人物，也和六六寫作的題材相關，無論是《雙面膠》、《心術》還是今年的《安家》，她都更喜歡描繪一個現實世界的縮影，既然是現實世界，怎麼可能有絕對完美的人物？當然，作為國內的頭部編劇，六六也有這個“任性”的資本。
不過，就大多數電視劇來看，女主角討喜的確是受歡迎的一個先決條件。在我們的國劇裡，擔當工具人的往往是女主，在每年幾萬集的電視劇裡，如何殺出重圍，捏一個討喜的女主角顯然是個無風險的選擇。至於為什麼不是男主角，箇中緣由按下不表。
這一類的典型代表隨便就能揪出來幾個：《射鵰英雄傳》裡的黃蓉、《克拉戀人》的高雯、《太子妃升職記》的張芃芃、《琅琊榜風起長林》裡的林奚。根據上述人物，討喜的特質大致可以拆分成以下幾點：要麼古靈精怪、要麼無畏且聰明，以及有那麼點主角光環。某種程度上，你看電視劇和你讀網文是一樣的，沒人想在幾個小時的消遣裡找膈應。因此，含有討喜女主的劇收視一定不會差，比如《射鵰》和《倚天》，這幾年翻拍過無數次，實乃大眾喜聞樂見。
2017年版《射鵰英雄傳》中的黃蓉
另外，我們下意識追求討喜女主的另一個隱晦原因是中國電視劇導演多為男人（看看每年白玉蘭獎項的最佳導演提名就知道），女主身上不免有點他們的男性凝視——他們期待的女性形象是溫順馴服的，總體來說都可歸類於討喜，比如小龍女，比如任盈盈。都是為愛奔走直男最愛的那種的女子。
在電視陪伴了我們這麼久之後，雖然觀眾和媒介都已經發生了變化，但這種意識植入多少還在影響我們的觀劇判斷。文化帶來的觀劇傾向是一定存在的，比如日劇常常內省、韓劇給女性造夢、英劇講究自我內涵、美劇狗血亂燉。
不過，近幾年國劇裡有一個奇葩：《延禧攻略》裡的魏瓔珞。此人脾氣爆、性子直，和傳統討喜型女主完全不像——她不是路徑討喜型女主，而是結果討喜型：幹掉了所有對手，戀愛事業雙豐收。但這個結果討喜有時代的偶然性，如果今時今日，很難再說魏瓔珞能不能複製。可路徑討喜型至少可以得到及格分。
《延禧攻略》裡的魏瓔珞
電視劇裡的另一個主角原型是令人又愛又恨型的，比如《武林外史》裡的白飛飛，比如《神鵰俠侶》裡的郭芙，再極端點是“妖女”人設，比如《孔雀翎》裡的劉星，一上來就殺了閨蜜，順便抽了男主角一耳光，你倒覺得她颯；比如《倚天屠龍記》裡的趙敏，是個反派人物還搶親，但是大家就是喜歡她的“我偏要勉強”。
但劇集女主角們是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投射產物，把這樣一個矛盾形象放到熒屏上，總有點政治不正確的意思。因此，放眼全局，討喜女主多，妖女迷行的少。電影在這方面相對大膽，畢竟人們覺得電影應該更有藝術感，而不是核心價值觀。而且從觀看場景來說，一年可能閤家歡進電影院也就那麼幾次，但你和你爸媽湊在電視機前的日子可就太多了。
因此，從創作來看，電視劇女主角不需要討喜，畢竟創作本身百花齊放。但是市場在這，她不得不“討喜”。前段時間《下一站是幸福》就是一個絕佳例證，因為女主角賀繁星逆了觀眾的意，豆瓣評分從一開始的8分下跌到6點幾。
這裡面另一件好玩的事是觀眾對於討喜的標準變了，從被批評的《娘道》開始，大家認為討喜的女主角不再是忍辱負重，而是應該追求自己的愛情和人生。這也是為什麼《下一站是幸福》裡賀繁星被罵的原因，它的受眾多為年輕女性，這一部分觀眾更向往自由的戀愛生活，結果在一個偶像劇裡看到女主遊遊移移地屈服於現實。這就是給人找不痛快了。
回到開頭，從這一點來說，問六六那個問題的人也沒有看懂房似錦：她不是一個討好觀眾的人，但是她獨立的特質確實取悅了這一屆觀眾：獨立、聰明又因為身世悲慘惹人憐愛，這是符合觀眾的精神審美取向的。
房似錦看似雙腳踩空，但她是穩穩踩中了觀眾內心的那個點。其實，房似錦本質上還是傳統討喜型女主，只不過裹了一層硬殼。當然，有時候討喜可能還真是無心之舉：房似錦雖然有點小把戲，但她不諂媚觀眾，反而有人喜歡她；賀繁星想討好爸媽型觀眾，又想討好年輕女性觀眾，結果兩頭不落好。角色和觀眾之間的關係其實真有點像愛情：當你自己足夠堅定時，總會有人喜歡你。討不討喜，其實更像個偽命題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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