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牛佳玉

盲女牛佳玉

她戴一副墨鏡,走起路來很慢,有點飄飄然然的樣子。她走在這個城市的盲人道上。走到近處,你才會發現她是一個盲女,也就二十六七歲的年齡。她來到這個城市已經五年了。她長的很漂亮,也很會打扮。如果說她要不是盲女的話,也許是一個女歌星,女演員也說不定,她是那種冰清玉潔型的女人。

現在,她在一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她沒有手機之類的通信工具。她不是買不起,是她男人不讓她用。她們家也沒有電話,只有她男人馬軍有一個小靈通,也不讓她用。其實,她與他雖然睡在一個屋子裡,可誰也不跟誰說話,有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她知道,只有五歲的兒子,才是她的一線希望,要不,她不知道死過幾回了。

正是秋日的下午,她站在鶴城的一角,給一個陌生的男人打電話。這個男人的聲音很有磁性,很好聽,她從來沒有告訴這個男人她是一個盲女。

她們是在一次電話熱線中相識的。雖然半年了,誰也不認識誰。男的說他是一家商場的部門經理,是一個很有錢的老闆,他多次提出給她一部手機,她都婉言謝絕了。她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都給他打過電話,然後放下,他再給她打過來。他想找到這個心儀的女人,甚至於有一次他們通話很長時間,他派朋友開車,在鶴城的大街小巷找這個神秘的女人,也沒有找到她。她說,咱們就做一個心靈上的朋友吧!他說,不,我想進一步發展。她說,你會失望的。他說,他不信,好事多磨嗎。

她是在一個夏日的黃昏,打通了鶴鄉熱線電話。是她的朋友馬香,告訴她這個電話的。這個女朋友開一家小商店,她有時出屋買一些油鹽醬醋,女老闆見她不容易,就給她送回家,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馬香知道她活的不易,就勸她離婚什麼的。她說,為了兒子,不能離。

她就在那個夏日打通了一個叫張博的電話,是熱線臺給她們接通的。她說話很愛笑,是很容易讓男人想入非非的女人。男人說,他叫張博。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這些她都覺得不重要,她來聊天,純粹是為了開心好玩。她站在馬路的一角打電話,車水馬龍的,人聲吵嚷。不時有來打電話的人,人們見她忙,就走了,到別處打電話去了。是啊,這是一個令人忙碌的時代。男人告訴她,他是一家大型商場的部門經理,而且有自己的私家車,男人說,他美中不足的是,妻子跟他離婚了。她問,為什麼?他說,她沒有給她生個兒子。事實上,他與商場一個小姐在家睡覺,被她妻子撞到了。是呀!這事,誰的眼睛裡也揉不下沙子。男人很會說,聲音很有磁性,說話很幽默,還會講笑話,哼一嗓子。牛佳玉沒想到,世界上還會有這樣開心的男人。男人問她幹嘛的。她說,她在家帶孩子,沒工作,以前上過班,現在不上了。男人不信。男人說,你一定有一個很好的工作,就是不想說,對不對。牛佳玉笑了一下,說,你思想很複雜,怎麼想都可以。男人想象問題很豐富,很善於刨根問底,也很執著。男人說,你見了我的面,一定會喜歡我。她說,是嗎?只怕你不喜歡我。男人說,為什麼?女人說,你見了面就知道了,所以我不讓你見。男人說,我猜呀!女人說,你猜吧!男人說,你是不是臉上長了雀斑了,是不是。女人說,不是。男人說,你是不是,一笑露兩粒大板牙。女人說,你一笑,露大板牙呀!男人被女人問得一頭霧水。男人抽出一支菸,點著了,吞雲吐霧。男人說,你這女人真讓人捉磨不透。女人說,你還讓人捉磨不透呢。

這是,女人第一次與男人聊天時的事情,女人就是感到好玩。男人可是對女人想入非非了,她是幹什麼的,她長的什麼樣,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男人。

男人有過不少女人,男人很多情善感。男人在單位事業上飛黃騰達,就是在男女問題上,名聲很臭。不知商場裡多少個女店員,跟他睡過覺。其實,男人的口味很高,一般女人還是很難接近他。男人總想在外邊的世界上有些豔遇,男人知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想在單位上不找女人了,特別是他在離婚後的日子裡,要很好地把握自己。男人知道鶴城熱線聊天,男人知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說不定會遇到一隻大鳥。男人對找女人的問題上,很有信心,男人有點野心十足了。

她是在花一樣的年齡時,告別生長的山村,嫁到鶴城來的,是一位親戚給她介紹了一個搞建築的鋼筋工,名叫馬軍。馬軍很能吃苦,成天在腳手架上爬上爬下,他在這個城市建了很多樓,可是他家住在小平房裡。他的缺點也很要命,就是找小姐,如今找小姐好像是男人的通病。男人沒娶牛佳玉時已經二十八歲了,二十八未婚算是大齡了,他的工作不怎麼好,而且還有危險,他家又窮,就一直耽誤了生兒育女。親戚給他介紹了牛佳玉,他沒看就答應了,他說別說是瞎子,能給他生孩子就行。他在不結婚前,不知風流多少回了。有了牛佳玉,他安份了一段時間,他沒想到牛佳玉還是處女,如今很難找到處女了。這是馬軍的人生體會。是啊!世界上像他馬軍的人太多了,處女自然就少了,這是馬軍的謬論。

牛佳玉嫁到鶴城,的確過上了一年好日子。馬軍起早貪黑地幹活,又很勤快。雖然牛佳玉行動有點不方便。馬軍給她做飯,打洗腳水,甚至還為牛佳玉洗澡。有了兒子後,生活就開始忙碌起來,牛佳玉失手打壞過碗了,盆了,有一次給兒子豆豆掉在地上。馬軍的親屬就說三道四,說馬軍怎麼娶了個瞎子。牛佳玉最忌諱別人提她瞎子。不是說打人別打臉,說人別說短嗎?牛佳玉的笑聲漸漸少了,變得沉默寡言了。一次她聽到老公議論她是個瞎子,幹啥啥不中的話,給老公的親屬都給罵跑了。牛佳玉變得越來越孤獨,越來越不可理喻。

牛佳玉有了豆豆後,房事就不讓馬輝上前了。她恢復了一個月後,她才答應他。不久,她就感到下身鑽心一樣的痛。好朋友帶上她上醫院一檢查,說是她患了性病,梅毒二期。牛佳玉一聽,腦袋嗡地一聲,這怎麼可能,而且自己剛生產完。她知道一定是馬輝乾的好事。她回到家裡,脾氣大發,魚缸打碎了,電飯鍋砸碎了,暖瓶摔碎了。等到馬輝下班回來,她哇地一聲大哭,都是你乾的好事。馬輝剛開始不承認。牛佳玉說,好,不承認,我給豆豆掐死。馬輝說,你瘋了,真是瘋子。我說吧!你恢復這段時間,我找過小姐。牛佳玉順手抓起一個臉盆,朝馬輝扔去,馬輝嚇得跑了出去,豆豆嚇得大哭。

這之後,牛佳玉在也不讓馬軍上前了。他給她求饒,承認錯誤,跪洗衣板,說什麼也不行了。牛佳玉脾氣很犟,是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性格。

孩子入托後,牛佳玉早晚接孩子。還好,託兒所就在她們家樓下。牛佳玉雖然雙目失明,幹什麼笨了一些,可是她心靈手巧,送孩子做飯,還能獨自完成。她要付出很多常人想象不到的困難。她感到了心灰意冷,要不是為了豆豆,她會選擇離婚,或者一死了之。在家裡,她與豆豆在一起時,還有一些笑聲。馬軍在家時,她就沉悶不語了。還好,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抽菸喝酒,她也不管了。她只有一句話,你愛找誰找誰,你在碰我,我殺了你。

牛佳玉只從給那個陌生的男人打過電話後,就偶爾來到街邊,與陌生男人聊上一會,男人多次要與她見面,說上鶴城最好的酒店。牛佳玉笑著說,我不會喝酒,你別想見我了,你見了會後悔的。咱們不是知己嗎?聊聊天,不是很好嗎?你還想幹什麼?牛佳玉越是這樣說,男人越是神魂顛倒。男人問牛佳玉長得什麼樣,牛佳玉就說自己長的有點像章子怡,還有點像鞏俐。牛佳玉也是聽朋友們說的,說大導演張藝謀,選了兩個出色的女演員。牛佳玉絕口不提自己是盲人,她想沒什麼必要,只是不開心時,與男人聊聊,心裡就會痛快一些。她在這個城市沒有任何親人,她感到很孤獨和無奈,她在電話裡就親切地稱他為哥哥。男人也會向她傾訴自己的苦悶,他的確有點依戀女人的電話了,有時正在工作中,也會突然地想到,她今天會不會給我打電話呢?

男人終於想出了好主意。就在一個秋日的午後,牛佳玉給男人打電話,男人問你在哪給我打電話。女人說在十字街呀!男人開著他心愛的奧迪車,一邊打電話,一邊開車來到了十字街,他發現街角,有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戴一副黑色眼鏡正在打電話,他想是她無疑了。他想給女人一個驚喜,他關掉電話,悄悄來到女人身旁。女人聽到後面有人來了,以為有人打電話哪,一轉身,不小心,眼鏡掉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尋找眼鏡,男人怔了一下,想替女人撿起眼鏡,他聽到女人說話聲,我的眼鏡呢?我的眼鏡呢?男人聽到了半年來熟悉的聲音,一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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