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的独白 第16章 找寻你 再见你

我是蓝湛,字忘机,姑苏蓝氏子弟。世人称我为蓝二公子,也称我为含光君。世家子弟常说我雅正端方,皎皎君子,人如玉。他们怎么评价于我,我不在意。我,只做我想做之事或应做之事,仅此而已。他人很少和我亲近,远远望之,不敢近前。对此,我亦不在意。我喜欢一个人,安宁,静心。无需在意谁,也没有谁让我有兴趣去在意。

直到我遇到了他……

这一天,我把尚在睡眠中的魏婴,交给了江澄,简单说了一下屠戮玄武,就速速回到了姑苏。

(若我知道,这一面之后,再一次见魏婴,他便成了那般模样,我哪怕给他强行绑回姑苏,也不愿他回到云梦,经历那噩梦般的一切。时光终是不再重来,一切都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叔父重伤,云深不知处也要稍示修缮,我自回到云梦就再也没有停歇过。

可是,有一日,我看到叔父接到传书,上面写着云梦江氏被温晁端了,江宗主和夫人全部身陨。我心里猛然一惊,不知魏婴可安好?

云梦被灭,大大小小的家族都被各种打压,于是,金、聂、蓝、江供四家终于结盟,合力对抗温氏。并打出了“射日之征”的旗号。待我再一次见到江澄,才知道魏婴失踪了。我很担心,于是我一起讨伐温氏,一边寻找魏婴。

温若寒当时以为这四家之中,兰陵金氏是根墙头草,眼下看众家义愤填膺搞什么讨伐,他也跟着参一份,但若节节败退,很快就会明白自己在自讨苦吃,说不定马上又要回来抱着温家的大腿哭爹喊娘;清河聂氏家主有勇无谋,过刚易折,不能长久,不用别人动手,迟早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姑苏蓝氏被烧得一败涂地,蓝曦臣转移了藏书阁回来继位家主,他不过是个小辈扛不起什么大事;最可笑的云梦江氏,满门屠的屠散的散,就剩一个比蓝曦臣还小的江澄,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手下无人,还敢自称家主,举旗讨伐,一边讨伐一边召集新的门生。所有站在温家这一边的人,都把这场射日之征当成一场笑话。谁知,三个月后,形势却完全没有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道路发展!

三个月了,我没有一日不在想念他。

这一日,我率众攻上岐山教化司,一些温氏看守正在那里一边吃酒,一边聊天。我听到他们说到魏婴,家仆之子?你们一群人把他当畜生似的,拳打脚踢的?打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被扔到了哪儿?再不也不能站起来嚣张跋扈了吗?

我每听一句,心便沉下去一分,火就冒上来一丈!

我不在他身边,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云梦江氏都让咱们给灭了,他一个家仆之子……”

我不由怒火中烧,感觉胸中的愤怒再不发泄怕是要把我撑破,也罢,对待他们也无需控制,把他们尽数打伤。

这时江澄过来了,我看到他的同时,才意识到我失控了。稍作平复,让他们跪下!你们当时对他拳打脚踢,此刻我让你们跪下,并不过分。

“魏婴何在?”

有一人举手示意,我给他松开琴弦,他颤颤巍巍地说:“魏无羡被我们丢入乱葬岗,现在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我心一凉!不会的,聪明如他,勇敢如他,怎能被丢入乱葬岗?怎会尸骨无存?

当时在温氏听学被收缴的灵剑被悉数找到,我看着他的随便,我忍不住拿过来,睹物思人。魏婴,你到底在哪?拔了一下,竟没有拔出来,想来它是自动封剑了。它也在等待它的主人吗?

越发想寻到他,哪怕,哪怕是……也好过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河间、云梦等多处要地失手被夺,如今,温宗主的长子被聂明玦也斩首了。大家士气更震,齐聚清河商讨后续战略。我和江澄也从不夜天一起御剑赶到了清河。

金子轩看到我拿着魏婴的剑,问我:“魏无羡呢?”江厌离也在问江澄:“阿羡呢?”我们也不知道答案,更无法说出那些看守说出的话。

金子轩说:“琅琊和清河的检察寮已经被攻破,蓝曦辰也率子弟赶回云深不知处。现在就剩下两个地方,云梦和夷陵。”

当提到夷陵,那是魏婴失踪的地方,我忍不住第一个站出来,请战夷陵。江澄随即跟上,也请战夷陵。想来他与我想法一致,一边作战,一边寻人。

我们进入夷陵,一路寻来,却总有一人或者一行人先于我们到来,把那些温氏之人全都杀光了,而且死状凄惨,各有不同。

比如夷陵监察寮内的景象,惨烈无比。庭院里,满地都是尸体。而且不止庭院,连花丛、走廊、木栏、甚至屋顶上都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是温家的门生。每一具尸体的死法都不同,绞死、烧死、溺死、割喉死、利器贯脑死……江澄森然道:“看来今晚的任务,有别的东西帮我们完成了。”

然而,大门两旁的符篆却是完好无损的。我看着贴在门口的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篆,有些惊讶。镇宅符篆的画法一般修仙之人早已熟记于心,然而,这一张符篆龙飞凤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几笔。就是这几笔,改变了整张符咒的纹路。现在看起来,这张贴在门上的符咒,仿佛是一张人的脸孔,正在森然地微笑!

监察寮内没有发现温晁和温逐流的尸体,江澄推测他们一定是朝着岐山的方向逃去了,立即撤出了这所废弃的监察寮,御剑追击。

我拿上符篆,先回了一趟姑苏,去查了一下这个符篆的效用,发现这些符被逆转了。寻常符咒,驱邪。此符,招邪。经测验,它确实有召阴集煞之能。所添共计四笔,乃人血所绘。整座监察寮的镇宅符篆,都被改动过。笔锋走势为同一人。

我和江澄随情报一路北上,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了惨死怪尸。这些尸体无一不是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都品级颇高,修为了得。然而,全部死状凄厉,死法花样繁多,且都被曝尸于人潮汹涌之处。江澄道:“你觉得,这些人也是那个人杀的吗?”

我答道:“邪气甚重。应是一人所为。”

江澄哼道:“邪?这世上,还能有比温狗更邪的吗!”

追到第四日深夜,我二人终于在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的踪迹。那驿站有两层楼,楼边就是马厩。我与江澄赶到时,刚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了楼内,反锁了大门。两人忌惮温逐流修为了得,不便打草惊蛇,不从门入,而是翻上屋顶。

温逐流一身风尘仆仆,怀里抱着一个人影,脚步拖沓地上了二楼,把这个人放到桌边,再奔到窗前拉下了所有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这才回到桌边,点起了油灯。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依旧苍白阴冷,眼眶之下却有两道浓重的黑色。桌边的另一个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遮在斗篷里,像一团脆弱不堪的茧,瑟瑟发抖,缩在斗篷里喘着粗气,忽然道:“不要点灯!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我抬起了头,和江澄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疑云。这个人一定是温晁,但温晁的声音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又尖又细,完全不像是温晁?温逐流低头翻找袖中事物,道:“难道不点灯,他就发现不了吗。” 温晁呼呼地道:“我们、我们跑了这么远,跑了这么久,他、他应该、抓不住了吧!” 温逐流漠然道:“也许。” 温晁怒道:“什么叫也许!没逃掉你还不赶快跑!”温逐流道:“你要用药。否则死定了。”说着,他一下子掀开了温晁的斗篷。

这一掀,屋顶上的两个人都微微一怔!斗篷之下,不是温晁那张嚣张跋扈、英俊得有些油腻的脸孔,而是一颗缠满了绷带的光头!温逐流一层一层剥皮一样地把绷带剥下来,这个光头人的皮肤也暴露出来。这张脸上遍布着不均匀的烧伤和疤痕,使得他整个人仿佛煮熟了一样,狰狞而丑陋,完全看不出从前那个人的影子!温逐流取出药瓶,先给他吃了几粒药丸,再拿出药膏,往他头脸上的烧伤上涂抹。温晁疼得呜呜咽咽,然而,温逐流道:“不要流泪,否则泪水会让伤口溃烂,疼得更厉害!”

温晁只得强忍泪水,连哭都不能哭。一点摇曳的火光之旁,一个满脸烧伤的光头人龇牙裂齿,嘴里发出含混的怪声,火光将熄不熄,昏昏黄黄。这景象,当真是无与伦比的恐怖。正在这时,温晁尖叫一声,道:“笛子!笛子!是不是笛子?!我听到他又在吹笛子!”温逐流道:“不是!是风声。”然而,温晁已经吓得摔倒了地上,又嚎叫起来,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看来,温晁的腿是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自己走动了。温逐流给他涂完了药,从怀中取出几个包子,递到他手里,道:“吃吧。吃完继续赶路。”

温晁哆哆嗦嗦捧起来咬了一口。突然,温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极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我不吃肉!我不吃!我不吃!不吃肉!”温逐流又递了一个,道:“这个不是肉的。”温晁道:“我要找我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我爹那儿!”温逐流道:“照这个速度,还有两日。”

他说话非常实诚,绝不夸张,绝不作假,这实诚却让温晁痛苦万分,哑声道:“两天?两天?!你看看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再多等两天,我又会是什么样子?!没用的东西!” 温逐流豁然站起,温晁吓得一缩,以为他想一个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所有的护卫都一个一个惨死在他面前,只有这个温逐流,是他最后的仰仗,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温逐流、温大哥!你别走,你不能抛下我,只要你带我回我爹身边,我让他把你升成最上等的客卿!不不不,你救了我,你就是我大哥,我让他认你进本宗!今后你就是我大哥!”

温逐流凝视着楼梯的方向,道:“不必。”不光他听到了,我和江澄都听到了。驿站的楼梯那边传来的,一下一下的脚步声。

有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温晁遍布烧伤的脸瞬间褪去了原本过剩的血色,他颤抖着从斗篷里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害怕过度,想要掩耳盗铃地靠遮住眼睛保护自己。而这双手掌,竟然是光秃秃的,一根手指都没有!

咚、咚、咚。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身形纤长,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屋顶上,我和江澄双双把手压在了剑柄上。然而,等到那个人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后,看到了那张明俊面容的蓝忘机,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浑身颤抖,心跳极快,实在难以置信!

这是他吗?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的魏婴。

他分明是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好好走路。而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俊美却苍白,笑意含森然。

他到底是谁?

魏婴,是你吗?

这一刻,我竟如此矛盾!我既希望他是你,又不希望他是你!

蓝湛的独白 第16章 找寻你 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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