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和《失樂園》,關於愛的東西方對話

《紅樓夢》是一部愛的鉅著。

在我國封建時代的全部文學作品中,愛和情拎得很清。“愛”通常指的是“性愛”,“情”則多半代指柏拉圖式的感情關係。

所以我們看到的,要麼是隻有性沒有愛,要麼是隻有情而沒有性。

《紅樓夢》和《失樂園》,關於愛的東西方對話


在曹雪芹之前,很少有人關注那批純潔的少男少女,尤其是貴族家裡的,不為吃喝發愁的少男少女。

物質基礎之上,才能談談情。

曹雪芹描繪的關於愛情的種種情結,最能貼近人性的真諦。

因此,分析賈寶玉的愛情生活、色慾迷亂、意淫性質以及種種涉及男女的怪癖,可以洞見曹雪芹超邁時代的人性論和愛情觀。

曹雪芹在《紅樓夢》緣起中,講述了一個頑石草木都有求偶之心的故事:當年女媧氏煉石補天,剩下一塊未用,幻化為人形。因見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嬌娜可愛,遂日以甘露澆灌。絳珠仙草感其雨露之惠,五內結鬱一段纏綿之情。

“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都要下凡,造歷幻緣”。

以上的情節我們都很熟悉了。

這裡道出了作者的心曲:頑石草木尚且因兩情相悅而歷劫不移,何況人乎?

因寂寞而求偶,因求偶而相愛,歡娛作愛,繁衍後代,是天地間的宏規,人倫中的大義。

曹雪芹通過空空道人說出從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的頑石上抄錄下來的《石頭記》,“大旨不過談情”,“絕無傷時誨淫之病”。並借石頭之口評說歷代傳奇小說在涉及情愛描寫的虛偽和卑汙:“況且那些野史中,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姦淫兇惡,不可勝數;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汙臭,最易壞人子弟。至於才子佳人等書,則又開口文君,滿篇子建。

《紅樓夢》和《失樂園》,關於愛的東西方對話


應該承認,曹雪芹褒貶不謬,他的《紅樓夢》的創作,確實盪滌了這種種汙穢淫濫。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揭示的愛的起源,通過頑石草木求偶,幻化人生,了卻塵緣,在中國古典文學中是無與倫比的。

特別是經過宋儒道學禁錮後,依然淋漓展示人性的光輝,更屬難得。曹雪芹關於愛的正當和美好的觀點,和西方聖經文學所表達的思想,正可謂“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可巧的是,西方也有類似的價值取向。

我們試借彌爾頓的長詩《失樂園》作一比較。

《失樂園》是詮釋《聖經》最成功的作品。

上帝逐亞當、夏娃出伊甸園是因為他們不服從上帝禁食知識樹果的命令,而不是男女正當的性愛。

《聖經》上如是說,《失樂園》更作了詳盡的描繪。

《紅樓夢》和《失樂園》,關於愛的東西方對話


儘管萬物恭順,亞當卻覺得“孤單,有什麼快樂!誰能獨樂?”亞當要求比翼之愛,上帝慈愛地從他身上抽取肋骨,捏製成美貌無比的異性。

彌爾頓描寫亞當、夏娃成婚時,百花為床,“整個天空和歡樂的星斗,在那時都灑落美妙精氣,大地和山嶽都表示慶祝”;清風與森林耳語,夜鶯伴星星歌唱,花香四溢,鳥獸歡躍,正是普天同慶!亞當與夏娃的男女之合,是上帝主持的,他們正當的歡樂與幸福,沒有什麼不潔可言!

彌爾頓對視性愛即汙穢的虛偽的衛道者的抨擊,是聖經愛的起源的準確詮釋,這與曹雪芹在紅樓夢》中關於性愛起源的描繪是完全一致的,是人性的真諦。

《紅樓夢》被道學家指斥為淫書、謗書,正是曹雪芹超邁時代的偉大之處。其實,在儒家的經典作家中,都承認“食色性也”,決非人類“原罪”的淵藪。

曹雪芹心靈深處對愛的起源的思考,是呼喚人性的思考。因此,我們只有瞭解作家本人的意向後,才能進入對寶、黛愛情的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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