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帶我來打工


列車載著一顆僅懷打工心的我,行程48小時來到海濱城。這裡有一望無際的大海,有直插雲霄的高樓,有摩肩接踵的人群;這裡的一切都與我家鄉的不同,全都是新的、奇的。足少出戶的我,原以為這些只存於電視畫面上的東西,今天卻使我身臨其境了。自下火車始,眼睛怎麼也不能囊括一切,雙腳也只好隨著人流而行進,沒了一點自主感。我是跟隨表姐一同來到這所海濱城的。這海濱城已是表姐第三次來,總的算來表姐在這已生活了八個年頭。下火車她輕車熟路,把我引至她的住處。一切都要聽表姐的擺佈,表姐就是我身處異鄉的護身符。

一路的風塵、疲憊,把我擊倒,因與表姐的親情關係,我也不必客氣,雙腿一軟就把自己放在床上。事後想來當時自己既沒有換鞋,更沒有脫去外衣,我是原汁原味的農村女。我躺在床上,有倦怠有睡意,但閤眼卻不能入眠。這是一幢高樓,我們未經樓梯而到房間,樓有多高我不知道,身處何層我也不清楚,房屋是方方正正的,牆壁是光滑潔白的,擺設是一塵不染的。當時自己還有了一個奢望——自己要有這樣一套房屋該多好啊,可又想,這乃是自己一輩子也難以追求到的呀!

表姐帶我來打工


我看不出表姐一路的疲憊,她在屋中忙前忙後,把我們回來順道買的菜下鍋了,此時我想表姐為什麼比我有精力——我懂得了,我的一切均來自於對這裡的陌生,我是疲勞於心的。等一切就緒,我與表姐一同用飯了,我的筷子怎麼也不中用,看看筷子與自己家的並無二致,表姐見此,主動為我夾了菜,我不好意思,看看錶姐光潔的臉,而自己呢,此刻連臉都沒有洗,就如同頑皮的小孩子到親戚家一樣。

下午表姐讓我在屋子裡休息,等她去後回來,我看她購了許多東西,有我知名的,更多是我不知名的,她讓我看著,把這些東西一分為二,且在分的時候,她每一樣都要隨口說出它的名字,好似同乖孩子分享自己喜愛的東西一樣,我原以為表姐是不存在小孩子氣的。可是現在想來,當時表姐應該是為了讓我以後能識別這些東西而才如此的。分畢,她讓我幫她把這些東西分置在不同的地方,並叮囑我其中一份多的是我的,我沒有客氣,點點頭算是接受了。當時覺得這是應該的,因為我在這裡除表姐外,一無所識。臨近晚飯時表姐安排我洗了澡,其每一個環節都是由她把持,但那時我絕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什麼都不懂。

晚飯後四圍的霓虹燈亮了,樣式繁多,色彩光怪陸離,我跟隨著表姐出離屋門,一路上我把表姐盡收眼底,我擔心不這樣我會成為一個迷路者的。路上她問我想到什麼地方去,有什麼東西要買,我回答不上來。去得多的地方是超市,這是我後來知道的名稱;但最多的還是百貨,貨架曲折有致,貨物琳琅滿目,一切都聽憑表姐的。回來我們都提有兩個大包,進了屋來,表姐讓我把買來的新衣服又一一的試穿了一遍,沒有一件不合適的,想來自己與表姐這一晚就如木偶一樣,隨表姐擺弄著。

表姐帶我來打工


第二天表姐又帶我修整了頭髮,面對鏡中的我,是我此前不曾看到的,我的心就如已變成白天鵝的醜小鴨在春季冰化之時照到自己的影子一樣美極了。此時我頓減了與海濱城人的差距,我沉浸在自己的美麗之中,一切都是明亮的,一切都是暖色的,此時家鄉的寒意還未退盡,這裡已有鮮花在路旁爭奇鬥豔。這次回到住處我學著表姐的樣子換鞋、脫外衣,並還趁機照了鏡子,是家鄉的水土滋潤了我潔白的皮膚,孕育了我勻稱的身材,而今再有海濱這塊水土的包裝,我竟不敢相信自己是這樣的光彩與靚麗。

中午我們又到外邊,表姐在多人用餐的地方買了單,當時我已經感覺到臉頰的緋紅,我的頭低的幾乎觸到桌上的飯菜,兩隻耳朵聽到的只有嘈雜的人聲,視野也緊縮到我們所用餐桌的大小,自己的飯碗不時的有表姐夾來的帶有響亮名字的菜。現在我已回憶不出這一頓飯我是怎樣的吃相,我也回憶不出我是怎樣離開那裡的。回來的一路上,雙腳伴著心跳,心跳加快著腳步,道路兩旁的繁華均不在自己的視野之中。下午我們沒有出去,我與表姐共同觀看電視,這裡的電視很好,電視頻道也頗多,還可以藉助“盤”選擇自己愛看的。記憶清晰的是這一下午,我們所看的都是與飲食有關的節目,儘管自己不甚愛看,但看錶姐專注的樣子,自己也只好耐著性子了。

待霓虹燈次第佈滿整個海濱城的時候,表姐陪我到窗前,我眼前一下子亮了,表姐告訴我:“我們所處的是第十七層,站在這窗前,城市的夜景和大海之景就可一覽無餘。”面對眼前之景,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只看過滿天的繁星,哪裡可見這如同滿天繁星一樣的霓虹燈,而且有的還眨眼,有的還流動,有的還結成組互相替換,更有的還不斷地更換自己的顏色,外面的景色真精彩呀。但我也沒有忘記自己是來打工的,於是在我的目光移向大海時,向表姐說道:“明天就打工吧!”……我沒有聽到回聲 ,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可還是沒有聽到回聲。我收回目光,轉身回過頭來,瞬間我看到了表姐沉醉於大海的樣子,她用右手抓起了我的左手,掌心對著掌心:“看,大海漲潮了。”我看到海浪不斷向我們湧來,它是那樣的有力且不乏氣勢。表姐用力攥了我的手,我從中讀出了表姐已聽到了我所說的話。她接著說:“左前方有塔吊處就是咱們農民工建設的工地。”

表姐帶我來打工


第三天早晨,我有意學著表姐起床、溯口的樣子,還特別認真地照了鏡子,一切收拾停當,表姐帶我吃早點了。她提醒我吃東西時要把頭抬起來,我於是抬起頭,可又不由自主地再低下,表姐就再一次的提醒,在這一次我知道了使用餐巾紙。飯後,我們似乎是不約而同的順著一條街或是什麼路的往前走,我注視著來往的行人。他們的長相、穿戴與表姐打扮的我相比沒有什麼不同,甚至覺得還有不及於我的,我有些沾沾自喜陶醉於自我了,而當一塊大鏡子展現在眼前時,我卻不自覺地靠近了它,我的臉又一次緋紅起來,我清楚表姐就在身邊,她發現我有些窘的樣子,臉上伴著笑說:“你照吧,我也藉此休息一下。”得到這話我心安理得了。這樣還不由引來幾個圍觀者,我發現我看鏡中的我時,他們正注視著我,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竟還仔細地照,也許圍觀的人不自然了吧,他們陸續走開了,這時我轉臉對錶姐說:“咱們再往前走一程吧。”我的雙眼不再陌生,我的雙腳行在路上已覺非常有力,眼與腳我已都能主宰了。

中午飯是在表姐的指導下,均有我來完成,她只在我身後站腳助威,整個過程她注視著我,並沒有說一句話。在這所海濱城,我有信心完成自己的一切了,原一無所知的我有再嘗試一次新內容的想法了。下午表姐又帶我到了這裡的一所最大的市場,她告訴我,這裡有很多商品是來自國外的,這又不由讓我產生了仔細看一看的衝動,表姐滿足了我,並給我一個任務,要我完成五樣東西的購買,儘管我推辭,但還是沒有擰過表姐,等回到住所,表姐說我很聰明,也很會說話。

第四天表姐不再陪我了,這樣我可以野了,竟敢擠公共汽車在整個海濱城裡兜圈子,上車下車都很自如,還第一次乘起了無人售票車。這一天,我非常興奮,等晚上向表姐彙報一天的行程時她卻能附和我的一切,我清楚這是表姐在暗中保護自己的結果。我感謝表姐,就在這一天晚上,我與表姐又站在窗前,她用右手指著左前方,告訴我明天就到那處農民工工地去做飯,這樣自那時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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