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沈老師安息，永遠忘不了我當年校慶杯踢球受傷後，沈老師給我端來一鍋排骨……”
這是一箇中國人民大學老校友，在師生微信群裡的留言。
11月23日凌晨零點零二分，一個值得人們敬重的老人走了。
根據老人生前的願望，家裡人連夜護送他的遺體，趕到杭州師範大學醫學院，完成了遺體捐獻。
老人叫沈瑞年，他生前的身份，是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
老人走後，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發佈訃告——
中國共產黨優秀黨員、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原教授沈瑞年同志因病醫治無效，於2019年11月23日在浙江寧波逝世，享年91歲……
紅十字人員在醫院見到一個很紳士的老人……
今年8月份，寧波鎮海區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葉勇偉，辦理了一起很特別的遺體捐贈事宜。
捐獻者，是一個年已九旬的老人，名叫沈瑞年，是中國人民大學的一名教授。
一查老人的背景，葉勇偉肅然起敬：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老人。
據中國人民大學方面介紹，沈教授1928年1月19日出生於浙江省吳興縣，1951年參加工作，196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他的多部著作，填補了我國國際金融英語教育方面的空白，他主講的“國際金融英語”和“國際結算”，被學生譽為中國人民大學最受歡迎的課程。
沈教授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曾獲得中國人民大學優秀黨員、北京市教育工會優秀教育工作者、“愛國立功標兵”等榮譽稱號，是銀事達獎教金獲得者。
第一次見到老人，是在寧波的一家醫院。
葉勇偉回憶說，“雖然身體不好，但老人沒有臥床，至始至終端坐著和人交流。老人身材並不高大，大約一米六五的樣子，戴著眼睛，說話不緊不慢，富有條理。老人說，‘我有個想法，走後捐獻遺體，在北京已經申請過了。可我的健康情況，再也回不了北京了，想在寧波了了這個心願。可以嗎？’他望著我的眼神，很期盼。我立刻回答：‘可以的。’
老人聽了，很高興。
辦理這種遺體捐獻手續，是我的工作職責，應該做的。但老人很有紳士風度，握著我的手，連說了幾聲感謝。
11月23日凌晨，聽說老人病情惡化，等我們趕到醫院時，他已經走了。
家屬說，他走得很安靜，沒驚動更多的人，他的學校、他的學生，當晚都還不知道……”
兒子說“19年前，他瞞著全家人幹了一件事……”
老人有兩個兒子，老大叫沈康，高分子材料研究專家，在美國讀博士後定居。
老二沈勇，是瑞典一家公司駐寧波分公司的高管。
關於父親生前的那些事，沈勇這樣告訴我，“遺體捐獻，一直是我爸的心願。
父親去世後，家裡人在整理遺物時，翻出一份捐獻遺體聲明書。
‘為了我國醫學事業和醫學教學、科學研究的進一步發展，促進精神文明建設，我決定志願無償捐獻遺體。現我鄭重聲明：在我去世後，我的遺體無償捐獻，由北京市紅十字會安排供醫學教學和科學研究使用。我的家屬和其他任何人均不得干涉。’
這份聲明書的日期是在19年前：2000年5月23日。
原來，當年，72歲的父親，瞞著我們在北京簽下了這份聲明。
他已經有了這想法，也早做好了準備。
我在寧波工作，我母親祖籍是寧波奉化人。
今年6月9日，他從北京回到寧波。
父親看上去身體還好，只是人比較消瘦。
9月26日，他說身體不舒服，家裡人立刻陪他到李惠利醫院東部院區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我們都震驚了，確診為胰腺癌！已經是晚期。
家裡人不敢告訴他病情，都瞞著他。
但父親是個睿智的人，雖然大家嘴上不說，可他能感覺到。
他感覺到，自己來日無多，於是催促我辦一件事：遺體捐獻。
我把父親的病情悄悄告訴給哥哥，9月20日，哥哥從美國飛回寧波，陪著父親過了最後一段日子。”
“他是一個嚴父！一年前還堅持天天游泳”
沈勇向我回憶，“我父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曾學過俄語，在國家勞動部做過俄語翻譯。
60年代中蘇關係破裂後，他又改行學英語，在人大教授國際金融專業，一直幹到退休。
他是個老共產黨員，平時不苟言笑，對學術很嚴謹。
從小到大的印象裡，他是一個嚴父，對我們要求很高，但從來不打罵孩子。
他的英語很好，小時候，我們說英語，他會認真糾正。
長大後，我留學加拿大、哥哥留學美國。
按說我們的英語，已經很專業了。
可回到家裡，和父親外語交流時，他還是指出我們口語的不規範，還認真地翻字典糾正。
回寧波工作之前，至少有10年，我們兄弟倆都不在父母親身邊。
想念我們了，父親常給我們打越洋電話。
我愛人和孩子在加拿大，一年前，父母待過一陣子。
父親的身體保養得一直很好，在加拿大那段，他幾乎天天游泳。
在去世前，他住進家門口附近的寧波市第五醫院。
他的頭腦一直清醒著，催促我辦理遺體捐獻的事情，直到去世前一個星期，才開始不清醒。
11月23日凌晨零點零二分，父親去世了。
凌晨3點多，全家人和趕來的鎮海紅十字會工作人員，在醫院做簡單的遺體告別。
連夜，我們全家人護送父親，趕到了杭州師範大學醫學院。
24日那天，親朋好友也來了，大家匯聚到學院，和他做了最後的遺體告別。
父親走得很安靜，他的學生遍佈五湖四海。
去世前後，我們沒驚動大家，直到人民大學發佈訃告……”
人大的微信群裡昔日的學生在懷念這個可敬的老人……
我瞭解到，沈瑞年教授在中國人民大學教書數十年，這輩子，他桃李滿天下，很多學生事業有成。
得知沈老師去世，他生前所在的師生微信群裡，學生們紛紛寫下悼念之詞。
“還記得大二暑假回來，正逢前蘇聯解體，沈老師在上課前用俄語背誦了一段文字，眼含淚花。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個有著堅定信仰的人。”
“沈老師是娃娃臉，說話間隙會吐吐舌頭，很難把嚴肅這倆字和他掛上鉤。但是沈老師當年是唯一一個給學生寫推薦信要自己審閱修改、定稿才簽字的老師。我簽字等於為自己說的話負責的認識，源於沈老師。”
中國人民大學原校長陳雨露，曾回憶與沈瑞年教授同在一個教研室的工作經歷，“沈瑞年教授總是為他人著想，一輩子都是這樣，他的課是最受學生歡迎的課堂之一，他就是教書育人的楷模。”
父親去世後，沈勇告訴我，在整理老人的遺物時，家裡人又發現了一張紙條。
“學院的領導證實，他去世前，把一張存摺交給了學院，是10萬元，說是黨費。”
記者 ｜ 程瀟龍
通訊員 ｜ 陳彥翰 張林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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