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韻》第四集,一代文豪--中國宋詞精選 品宋詞之美20合集


《宋之韻》第四集,一代文豪--中國宋詞精選 品宋詞之美20合集

品宋詞之美


讀過一點兒詞的人,這首詞大概是都能背誦的--

《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去年元宵晚上,一個年輕女子與戀人相約黃昏後出來看燈。一年過去了,今年元宵晚上,月還是那麼圓,燈還是那麼亮,可是去年相約的人卻不見了。這首詞幹淨利灑,平起平落,明白如話。運用重疊句式,對比手法,把一喜一悲兩個元宵擺到一起,讓讀者自己去琢磨其中悲歡離合的變化。這首廣泛傳誦的詞,就是北宋大文豪歐陽修寫的。

  歐陽修是宰相級的大官兒,是眾望所歸的文壇領袖。他是學者,二十四史中有他編撰的《新唐書》和《新五代史》,是著名散文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排在韓愈和蘇軾之後,應當說當之無愧。在詩壇上他也算是開風氣的人物,是領導詩壇的盟主。他的詞雖然創新意識比較談,但也是有特殊成就的一家。他寫文史論著時,像是個道貌岸然的道學家;寫詩時是個不苟言笑的學者;而寫詞的時候卻變了一個人,竟像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少年。

《南歌子》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

  詞中的抒情主人公看來是個剛結婚不久的少婦,頭上扎著金泥帶,插著手掌形的玉梳,正坐著繡花兒。可是她坐不住,走到丈夫讀書的窗前來,偎在丈夫懷裡,一會兒問自己畫眉畫的怎麼樣,一會兒問鴛鴦兩個字怎麼寫。短短五十幾個字,就把一個陶醉在愛情生活中的少婦,那種嬌憨意態刻畫得活靈活現,呼之欲出。這種刻畫人物的功夫,簡直叫人拍案叫絕。

  歐陽修的詞和晏殊一樣,主要寫戀愛相思惜春賞花,但題材稍微寬一些,語言精緻典雅更富表現力。這首蝶戀花算得是他的代表作——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抒情主人公是個被拋忘的貴族女子,暮春三月,薄霧濛濛,輕煙淡淡,籠罩著大都市一個一個的院落,一叢一叢的楊柳,那高樓連著高樓的地方,應當就是丈夫的浪遊之處吧。可是不管她怎麼眺望,也找不到丈夫的蹤影。黃昏時,狂風忽起,風勢驟急,她獨自坐在家裡孤獨無依。看著門外被風吹雨打的殘花潸然淚下,由不得問一聲,這凋剩的殘花還能堅持一下,熬過這淒冷的黃昏嗎?然而殘花卻不答理她,只是一瓣兒連一瓣兒,一朵連一朵,被風吹得無聲無息的飄走。仔細想一想,詞中凸現的不也是人生的一種境界嗎?當我們突然有一天感到人生最值得留戀的某個階段正在消逝的時候,我們不也可能問一聲,那即將逝去的一切,還能再堅持一下,再熬過幾個淒冷的黃昏嗎?然而,“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一切都在無可挽回的消逝,等待我們的是一個帶有許多未知數的新階段,要我們用辛勤的汗水去開發。人生原本須要有“淚眼問花花不語”的痴情,在“亂紅飛過鞦韆去”的變幻中去把握。這種境界,結合詞人另一首寫離愁別恨的詞來體味,我們肯定會有更深的感受——

  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分手的筵席上故作鎮靜,分析種種情況,看到什麼時候能夠重逢,好像很灑脫。可是說來說去,心裡就覺得不是滋味兒,臉色就陰沉下來了。分手所以會使人感到痛苦,根本問題在於人有感情,容易動感情,而不是由於分手時的情景刺激人使人難過。這首詞,寫離情別緒只是點到為止,卻把重心擺在進行哲理探討的後兩句上。這種寫法,本來是很容易落入概念化的俗套的。但由於詞人對人生有真體會真感悟,因而說出來就能四兩撥千斤。把前兩句蜻蜓點水的一觸擴大為巨石砸入湖面的俯衝,給讀者的審美感受,留下無盡的波紋。

  下片“離歌且莫翻新闋”可以用歐陽修自己的一首絕句來解釋——

  花光濃爛柳輕明,酌酒花前送我行。

  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離聲。

  歐陽修曾作滁州太守,在這裡創作了不朽的《醉翁亭記》,文中反覆用“也”字這個虛詞,“環滁皆山也”,“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太陽謂誰,廬陵歐陽修也”……共用了二十一次,筆力的勁健是向來為人讚歎的。這首詩則是他離開滁州時寫的,第一句寫景,“花光濃爛柳輕明”,正是春光燦爛,柳綠花紅的時節;第二句點事,“酌酒花前送我行”,滁州人送詩人走;第三句“我亦且如常日醉”,抒情主人公正式出場,顯出一副非常超脫的神氣;第四句點情,“莫教弦管作離聲”,表面上看是對離別滿不在乎,因而要求彈奏一些與離情別緒無關的曲調,以免使餞別宴會的氣氛過於低沉。而實際上卻正是害怕“弦管作離聲”使人無法接受。這正是詞所要說的——

  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人生有情就註定有苦,感嘆離愁別恨的歌曲唱多了,會使人感情失控,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撥,因而最好還是節制一些。最後,詞人又宕開一筆,用兩個內涵深厚的句子兜住,收束全詞。人生“直須看盡洛城花”,盡了最大的努力,“始共春風容易別”才有資格說我爭取過了,因而我生活過了。這首詞的最後兩句,“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與他一首七律的末聯“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可以說是相互呼應的。這首律詩說——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

  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

  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這是歐陽修貶謫在夷陵,即今天湖北宜昌時寫的詩。既然從京城開封貶謫出來,心情自然不會太好,因此詩一開頭就埋怨宜昌花開得晚,簡直像春天都不願到這個地方來。用疑問口氣提出“春風疑不到天涯”,然後正面點題“二月山城未見花”,暗示這裡離京城太遠,感受不到皇帝呼出的熱氣,到農曆二月了還不見開花。那是產橘子的地方,然而“殘雪壓枝猶有橘”,到第二年春天了,居然還有沒摘盡的橘子,可見那地方人煙的稀少。“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緊承上聯,因為春天大雁從南往北飛,是從他老家江西那邊來的,因而聽見雁見由不得想起了家鄉,又因為身體狀況不佳,眼看一年已盡又是春天了,不免因美好的年華匆匆消逝而感嘆,最後說“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表層信息是說他畢竟在洛陽做過官,見過洛陽譽滿天下的名花,因而在宜昌,就算花開的晚一些也沒什麼。深層意蘊則是說,他畢竟在京城呆過,皇帝遲早會想起他來的,透露出一絲期待的心情。

《浪淘沙》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這是歐陽修遊洛陽時,即興創作的一首詞,舊友重逢,又是舊地重遊,自然感慨萬千。但詞的基調是樂觀的,情緒是開朗的,對宋初以來的詞壇來說,畢竟要算是透了一點新消息。雖說無法與柳永、蘇軾這些人相比,可是,從歷史的終點線上跨出半步,就是不可抹殺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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