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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日本的文學作家,你一定聽說過村上春樹。哪怕你是喜歡川端康成也好,三島紀由夫也罷,你肯定對他有所耳聞。

村上春樹是日本的後現代主義作家。他29歲才開始寫作,但他出名卻很快。沒多久他就憑藉著第一本書《且聽風吟》叩開了日本文壇的大門,從一個酒吧的老闆搖身一變,成了小有名氣的作家。

他的“青春三部曲”第一部《且聽風吟》於1997年發佈,並獲得了當年第23屆群象新人獎。隨後他出版的作品在日本乃至美國、中國銷量都處於領先水平。

《且聽風吟》是一部篇幅不長的中篇小說,按正常閱讀速度來看,其實一天都不用就能將它看完,但這本書其實很難理解,亦或者說和我們平常讀的書有點不一樣。讀起來有種前言不接後語的感覺,很費力。

年少無知,沒有多加鑽研就棄書而去。如今恰好假期延長,我得以休息,在充足的空閒時間下,我重新將《且聽風吟》又讀了一遍,這一次卻有了不一樣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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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

這個故事發生在夏天。

故事主要講:“我”在酒吧碰巧撿到一個醉酒的沒有小手指的女孩,將她送到賓館,第二天等“我”醒來卻發現女孩身上一絲不掛,沒有穿衣服,於是“我”生氣的離開,直到後來又一次遇見她,我倆被這種奇妙的緣分所吸引,二人經歷了短短十八天的戀情,然而,等到“我”放假再回來,這個女孩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心裡頭悵然若失……

村上春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作家,他的作品也有著傲然文壇的獨特魅力。所以,接下來,我將以《且聽風吟》為例,解析村上春樹獨特的語言風格、文體的“距離感”,並在最後一部分重點談談我對小說的一些感悟和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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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聽風吟

語言簡潔明快、不咬文嚼字,言語間又有著獨特的幽默感

村上春樹特別喜歡美國作家,他在書中也表達了出來,他對美國的搖滾樂也是情有獨鍾。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緣故,他在遣詞造句時借鑑了很多美國作家的寫作技巧。

所以當年《且聽風吟》的編譯者林少華先生生就說:

“且聽風吟,出手不凡的處女作。這部小說作為文學文本的新穎之處主要表現在它的文體或者語言風格:簡潔明快,爽淨直白,節奏短促,切換快捷。如第一節所說的,“沒有任何添枝加葉之處”,簡直像“一覽表”。小說當然是用日語寫的,卻又不像日語,不像傳統的日本文學作品。”

他的語言簡潔明快但不失華麗,雖然簡潔但並不簡單,如果不深讀他的作品那將無法讀懂他。並且村上春樹在小說中的語言還有著獨特的幽默感。

1,對話簡潔明快

小說中出現的人物對話很少,主要是“我”還有鼠以及沒有小指的女孩之間的對話。而且對話的語言特點是句子短促,省略說話的人。

“我”第一次無小指女孩對話的時候就非常的簡潔明瞭。

“誰……你是?”

“不記得了?”她只是搖了一下頭。我給香菸點上火,抽出一支勸她,她沒有搭理……

這裡的對話雖然簡單,但卻生動地刻畫了人物的性格。因為“我”已經有好幾次的戀愛的經歷,所以和女孩子交流表現的更加老道一些,但是那女孩明顯對待陌生男人更加警惕和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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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雙方熟悉以後,女孩子和“我”的談話了顯得更加的親切了。

“我問你,有個雙胞胎妹妹是什麼體驗?”

“噢,有點不可思議。同樣的臉,同樣的智商,帶同樣規格的……想起來就很煩”

這兩句對話還是非常簡潔明瞭,但是卻細膩的刻畫了雙方不同的一種心態。“我”還是很關心那個女孩子,但是女孩子卻不願意提起家人也很厭煩自己的雙胞胎妹妹。

2,語言的幽默感

小說中的語言雖然簡潔明瞭,但這不妨礙村上春樹將幽默賦予筆下,且這種幽默有時可以使人大笑,有時卻令人感到悲傷。

書中鼠的父親他之所以能發家致富是因為戰爭,他是發戰爭財。但是鼠卻非常討厭像他父親這樣的不擇手段賺錢的有錢人。有一次“我”問鼠他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的時候,他卻不以為然的回答:“年紀比我大,男性。”

書中也多次提到給父親擦皮鞋這件事情,可能是印象太深的緣故,所以“我”當提到這件事的時候總是表現的很幽默。比如在哥哥的女朋友問“我”和哥哥有什麼相同之處時,“我”就回答她,“給父親擦皮鞋”,因為這是兄弟兩個一直乾的活。而在回答沒有小指女孩子給父親擦皮鞋時,“我”卻說的是“感謝我的父親只有兩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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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同樣是幽默的話語,但不一定能使人大笑,就算是笑,也是苦笑。比如無小指女孩的幽默感就很難讓人大笑起來。

她說起自己的母親時,說她“在某個地方活著呢”,代指的就是母親已經改嫁了。但是這種別開生面的幽默感卻是苦澀的。

一個女孩子在父親花光家裡全部的錢,母親又拋棄她改嫁出去,又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裡面自然萬分的悲涼。而她當提到別人怎麼分清自己和雙胞胎妹妹時,她說自己八歲後就只有九個手指,這就很容易分得清了,這句話想想也挺悲哀的。

文體獨特的“距離感”,來源於人和語言

如果翻開這本書,你仔細看看第一頁編譯者林少華先生做的序言的話,你會發現他提到過村上春樹的這本書,最大新穎之處就是“距離感”。

而所謂的“距離感”就是從語言和人兩個方面表現出來的。這也是我上文提到為何這本書和其他書不一樣,為何讀起來很難懂。

在林少華的眼裡村上春樹的書不是用語言來表達自己,而是用語言來表達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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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村上春樹,右林少華


在小說《且聽風吟》中,主角“我”是一個大學生,從小說的話就特別少,在“我”14歲的時候突然發了瘋一樣,不停的說話說了三個月,之後發了一場高燒。似乎那三個月是把這輩子的話都講完了,自高中畢業後,“我”下定決心從此說心裡話只講一半。

心裡話只對外講一半,那就是很難和朋友交心,剩下不想說的一半話,那就是隔在你“我”之間的“距離感”。雖然只是主角下定決心這麼做,但縱觀其他的幾位人物卻都是充滿心事、欲言又止,好像沒有辦法與人交心。

因為心事重重,所以往往只能藉助各種比喻和景物描寫來反映心裡面最深的話,或者主角開一個玩笑,轉移一下話題,以這種方式來避免無法說出的話和問題。

就因為如此,只是把話講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很容易造成我們閱讀的不連貫,讀起小說無法帶入其中情節,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就好像我們和主角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讀者和主角都是過客,只是在下一秒就會擦肩而過,永不再見。

但偶爾的緣分有時也會讓我們重逢,比如機緣巧合下再次捧起這本書。於是我們又感慨命運的奇妙,於是喜歡起這本書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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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到你,但總是離你很遠

小說中主角與每一個親近的人也都是通過各種偶然的意外相遇到一起的。比如書中“我”遇到無小指女孩就是在酒吧認識的,因為她醉酒昏迷,我將她送賓館,本沒打算有聯繫,可後來又和她遇見了,於是二人便慢慢對彼此產生好感,開始了短暫的戀愛生活。

可這樣的戀愛生活只止於互相的陪伴和彼此的傾聽,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其他的關係。只是有分寸的觸碰,甜蜜又適可而止的依賴。

就像這本書的名字一樣,“我”和女孩的這種關係就像是溫潤的風一樣,輕輕的吹來,拂過裸露在外的皮膚,然後無聲無息的離去。

其實將這種心裡話說一半在現實中也不是沒有,那些內向的,有社交恐懼症的人,大多都不會與人用心的交談。

這種人與人之間保持著剋制、敏感的疏離感,背後卻反映了無法言說的孤獨和空虛。但這種感覺並沒有一種“壞”的東西,雖然距離有時會讓人很痛苦,但是保持獨立的個體,往往在孤獨中更能獲得清醒,在清醒中認識到更真實的自己。

但痛苦是難免的。不過我們可以去尋找治療這種痛苦的辦法,那就是“寫作”。

我相信很多人,在現實生活中,在青春敏感期,少男少女懷著無法言說的秘密時,總會買一本帶有密碼的日記本,將自己的心事通通的寫下來,這樣既可以得到解脫又可以保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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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粉的少女日記本

在小說《且聽風吟》中,主角也是這麼做的。他為了治療“距離”而帶來的痛苦和恐慌,開始進行“寫作”,用來救贖自己。

村上春樹為了解釋寫作的用處,還特別引用了一句話:“寫文章這種活動,是對無法改變的自己,與包圍著自己的事物之間的距離,做一個確認。””

這種確認,就是想知道,自己作為一個與其他人永遠都有距離感的個體,該怎麼在這個複雜敏感的世界生存。

可最終,他發現,寫作只能明確他和別人之間的距離感,卻無法將他和其他人拉近。或許,人人都是個體,所以距離感永遠無法被拉近。

敏感易痛的青春年代,總有道不完的感傷

村上春樹是在他三十歲的時候寫下這部小說的,然而這部小說的主人公卻也才二十一歲,那麼我想,村上春樹一定是懷著一種憶往昔的心情去寫這個故事的吧,因而這本小說的字裡行間總帶著一種悵然若失的感傷和無限的悲衰情緒。

我也快記不清,我什麼時候第一次看這本書了,或許是我初中的時候,也或許是高中,但那時候的我,是無法去理解這本書所蘊含的含義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我再次讀起它,卻有了對青春感傷的嘆息,正如度過短暫青春期後的村上春樹,在中年之際,回首青春往事,都會發出浩然的長嘆吧。

浪漫的感性的青春已經過去,而中年的壓力和無趣的生活就在眼前,這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輕鬆起來,就好像如今“奔三”是一種大步向前走向成熟的口號,而“奔四”則是無能為力的自嘲和喟然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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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懷念過去的人他越容易感傷,這是我個人的一種體會,大多數孤獨寂寞的人,他(她)總喜歡用各種完美的腦補的回憶來慰籍自己空虛的心靈,在回味著曾經觸摸到的夢想,也就在現實中得到莫名得滿足。

張愛玲曾經說過一句話:

“人是生活於一個時代裡的,而這時代卻在影子似的沉沒下去。人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為了證實自己的存在,抓住一點真實的記憶,遠比瞭望將來要更明晰,親切。”

人這一生啊,自始自終都在與時間抗爭,然後最終我們還是老了容顏,負了有情人,我們終究敗給了時間。

小說中“我”和女孩談了一場十八天戀愛,雖然時間很短,但卻刻苦銘心。邂逅後的那個女孩,最終永遠的活在了他的回憶裡,夢裡。

當年劉若英的一首《後來》唱哭了多少人,那一句“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是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唱盡了多少的擦肩而過的遺憾和青春難回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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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且聽風吟》裡有這麼一句話:

“等到夏天回去,我便經常走那一條同她一起走過的路,坐在倉庫石階上一個人眼望大海。想哭的時候偏偏出不來眼淚,每每如此。”

大哭一場代表著對過去的決別,代表著重新開始,但想哭哭不出來就代表他從未打算告別過去,他仍然對女孩有著懷念和喜歡。

我不太懂愛情,但我也清楚這樣的感受,因為我的青春年代裡,也有過一兩個玩的很好的朋友,只是某一天,某個下午,他們搬了家,轉了學,我後來再也沒見過他們。

夏天真是一個熾熱的、分離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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