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有人說,明星的搖籃不是上戲,不是北影,而是瓊瑤劇。
足見,瓊瑤在明星心目中的份量。她捧紅了一個又一個小花瓶,趙薇,林心如,蔣勤勤,蕭薔,陳德容等等都是眾人皆知的瓊女郎。
瓊瑤的一生如她的作品一樣跌宕起伏,充滿恩斷情愁,充滿悲歡離合。
早產與孤僻
瓊瑤,出生於四川成都。
她的家族非常顯赫:曾外祖父是晚清翰林;外祖父袁勵衡是銀行業之父,曾執掌交通銀行;伯父是宣統皇帝的御師;父親陳致平是著名的歷史學家,曾在同濟大學任教,著有《秦漢史話》、《三國史話》和《中華通史》,曾榮獲圖書著作金鼎獎;母親袁行恕也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那時候陳致平在北京兩吉女中任教,做學生的袁行恕就被眼前這個風度翩翩,博才廣學的老師吸引了。愛慕之下,兩人走到了一起。
他們相愛的消息不脛而走,雙方父母都為之震怒。一是,兩人相差7歲,雖然現在看來根本沒啥。比如,82歲的楊振寧娶了28歲的翁帆,61歲的張藝謀娶了30歲的陳婷;二是,兩人是師生戀,為世俗不容。如今看來更沒啥,佟大為、黃磊不都是師生戀嗎。
重重壓力之下,陳致平和袁行恕最終還是結了婚。激情燃燒之後,袁行恕發現自己懷孕了。可她不想這麼早要孩子,因為還有未完成的學業。於是,夫妻倆便商量打掉。
結果到了醫院,一檢查,懷的是雙胞胎。雙胞胎可遇而不可求,夫妻倆又轉憂為喜。就這樣,他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1938年,4月20號,一對龍鳳胎降臨了。女孩大大的眼睛,男孩大大的額頭,可把夫妻倆高興壞了。父親陳致平便給女孩起了個名字叫陳喆,一是紀念和老婆在兩吉女中相識相愛,二是取雙喜臨門之意。
瓊瑤還有個小名叫“鳳凰”,雄為“鳳”,雌為“凰”——象徵著父母的愛情,鳳凰于飛,恩愛忠貞。
高興歸高興,然而,瓊瑤是個早產兒,在保溫箱裡整整呆了二十天才出來。小時候,瓊瑤長得實在太過普通。親朋好友來他們家做客時,只會一個勁的誇讚妹妹長得俊麗,對她是視而不見。於是,自卑的種子慢慢在瓊瑤心裡種下了。
彼時,瓊瑤排遣自卑的唯一辦法就是讀書。唐詩宋詞元曲通通是她的最愛,這便奠定了她堅實的文學基礎。九歲時,她就在《大公報》發表了人生第一篇小說《可憐的小青》。瓊瑤在小說中類似流水賬式的描述小青的悲慘境遇,卻讓父母留下了眼淚。
11歲時,瓊瑤隨父母舉家搬往臺灣。當時,全家為躲避戰火而倉皇避難,兩個弟弟走失後,她的父親把怨氣全部撒到了瓊瑤身上,指著她質問:“為什麼丟的不是你?”
所以,瓊瑤就像一株孱弱的小苗,在陰鬱的環境下孤單地長大。缺少愛的陽光照拂,瓊瑤只能在文字中傾訴滿懷愁緒。
初戀與自殺
讀高中時,瓊瑤除了國文,其他功課一塌糊塗,為此遭到父母不少白眼。
話說,自卑的人常常有一顆玻璃心,瓊瑤也是。十六歲時,她曾自殺過,因為看到母親如此偏愛小妹,她心碎不已。於是,一氣之下跑遍了周圍30多藥店,買了大量的安眠藥,幸虧搶救及時。
深厚的文學功底是她僅存的驕傲,教瓊瑤國文的蔣仁老師對她頗為賞識。經常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揚她,這讓瓊瑤孤僻的心感受到了陣陣暖意。
慢慢地暖意變成了愛意,瓊瑤發現自己愛上蔣仁老師了。雖然,蔣仁老師已經到了不惑之年,妻子也在戰亂中去世了。然而,少女情懷總是春。
瓊瑤愛得不可自拔,母親知道後勃然大怒。大鬧學校,以“引誘未成年少女”把蔣仁告到了警察局。後來,又告到了教育部,說他有背師德,根本不配做一名老師。最後,學校迫於壓力把蔣仁老師開除了。
那段時間,母親就像看守犯人似的,把瓊瑤關在房間裡,寸步不離的監視著她。瓊瑤趴在窗戶上,看著窗外一遍遍的質問,為什麼母親可以和父親搞師生戀,而自己就不可以呢?
傷心、落寞之下,瓊瑤再一次準備自殺,不過這次被父母看的特別緊。母親的偏心和棒打鴛鴦,讓瓊瑤記恨在心。她的成名作《窗外》,裡面那個可惡的母親形象多多少少都有自己母親的影子。
多年後,瓊瑤說:“那次戀愛幾乎毀了我,又重新創造了我。我開始明白生命中有許許多多遭遇是你必須去面對、去體驗的。”
當時,母親害怕她再次想不開,使用了緩兵之策。答應她只要考上大學,就允許她跟蔣仁老師交往。可是,不爭氣的瓊瑤復讀了一年還是沒考上大學。
自然,那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成了瓊瑤一生的遺憾。蔣仁老師在離開瓊瑤後,也沒有再婚
十年後,瓊瑤託同學給蔣仁捎去了一封信。這個風霜滿面的半百老人,拆開信看過後,笑中含著淚。
但他沒有給瓊瑤回覆隻字片語,因為此時的瓊瑤已嫁作他人。
然而,不去打擾。——這是一個男人對愛,做出的最正確選擇。
結婚與成名
自知不是學習這塊料的瓊瑤,高中畢業後便早早出去闖蕩了。在工作中,瓊瑤結識了臺大外文系的男生慶筠。
慶筠和瓊瑤一樣愛好文學,痴迷寫作。於是志趣相投的兩個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僅僅相處七個月,瓊瑤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然而,慶筠家境清苦。這段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再次遭到了父母的反對,可是,這一次瓊瑤絕不會再妥協,再退讓。她義無反顧地牽著慶筠的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婚後,他們租了一個便宜的小房子,有了自己的小窩。可是,婚前的風花雪月畢竟不是婚後的柴米油鹽。
新婚燕爾過後,這對不食人間煙火的文藝青年被塵世間的煙火燻得昏昏沉沉。慶筠的工資只夠維持半個月的生活開支,瑣屑和平庸是婚姻最大的毒藥。一如魯迅先生所言:
“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
為此,瓊瑤不得不寫一些小說來換取鈔票。可是,禍不單行,有一年家裡遭了竊,貧瘠的日子更無以安身。於是,慶筠為了多掙些錢養家餬口,改行做了翻譯。
可是,慶筠終究是個文人。文人的可怕之處就是固執,就是情懷。教書育人是他一生的志向所在,如今卻要為了生計放棄所愛。他如抽了絲的蟬,挫敗,不安,隨之而來的是情緒的暴躁。
他們經常會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不斷,感情慢慢有了裂痕。後來,慶筠被公司派往國外。瓊瑤終於有了安寧的日子可以靜下心來創作了,那段時間,她一手抱娃,一手奮筆疾書。
隨後,第一部長篇小說《情人谷》在《皇冠》雜誌上公開發表,緊接著是《窗外》。初戀的美好和母親棒打鴛鴦的悲愴被瓊瑤通通寫進了《窗外》裡,讓她一舉成名。
可是,回國後的慶筠卻憤怒地指責她:“為什麼不顧及我的感受,把你的初戀渲染美化得世人皆知,又把我描繪成一個善妒暴躁的男人,還在婚內強姦了你?”
後來,慶筠還報復性的發表了一篇罵她的文章《女作家的丈夫》,把她形容得極其不堪。
無奈之下,瓊瑤離開了這個曾經與自己志同道合,如今卻厚顏無恥的男人。離婚後,瓊瑤帶走了兒子。
瓊瑤如無處落腳的鳥兒,重新回到了年少時的傷心之地——臺北。
再婚與幸福
瓊瑤與平鑫濤的第一次會面是在臺北火車站,當時已經成名的瓊瑤被邀請接受電視臺訪問。而接站的是平鑫濤,後來成為了瓊瑤的老公。
當時,瓊瑤剛出站口,平鑫濤便迎了上去。
多年後,瓊瑤問他,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了我。
平鑫濤說:“在你的「窗外」裡,在你的「六個夢」裡,在你的「煙雨濛濛」裡認出的。”此時的平鑫濤不單單是皇冠雜誌的主編,更是對瓊瑤有知遇之恩。當初,正是平鑫濤力排眾議,瓊瑤那部20萬字的長篇小說《窗外》才得以發表。否則,瓊瑤不可能那麼快就蜚聲文壇。
採訪結束的當天晚上,平鑫濤邀請瓊瑤去他家裡做客。平鑫濤當晚喝了許多酒,他們倆像相知多年的老友,互訴衷腸。
後來,在平鑫濤的舉薦下,瓊瑤成為了皇冠雜誌的簽約作者。並且在平鑫濤的支持下,瓊瑤的《六個夢》和《窗外》都改編成電影搬上了銀幕。
《窗外》首播時,平鑫濤送了兩張票給瓊瑤的父母。不料母親看過後怒氣衝衝地跑回家,劈頭蓋臉的把瓊瑤臭罵一通:“為什麼我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寫了書罵父母還不夠,如今還要拍成電影去罵父母!你這麼有本事,為什麼不把我殺了?”
瓊瑤向母親下跪以求原諒,但性情剛烈的母親第二天居然開始絕食抗議,並把瓊瑤趕出了家門。寒風中,瓊瑤瘦小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幾次伸出去按門鈴的手都縮了回來。這一切,平鑫濤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最終,在平鑫濤的幫助和斡旋下,才成功化解了這場母子危機。頻繁的交往,讓兩人互生情愫,但絕沒有暗通款曲。
因為,瓊瑤不是那種女人。她不會去做小三,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家庭。面對平鑫濤的猛烈追求,她如磐石般堅定。
因為,平鑫濤也不是輕薄之徒。他珍惜家庭,珍愛自己的孩子。但卻不可遏制地愛上了這個令他欽佩和憐惜的女人。
平鑫濤曾瘋狂地要為這段求而不得的愛殉情,那天他駕車衝崖,就像《情深深雨濛濛》中,依萍跳橋般決絕。幸虧瓊瑤及時衝到車前面,平鑫濤才猛踩剎車,車停在了懸崖邊,瓊瑤雙手緊緊抓住汽車的反光鏡,身下是萬丈深淵。
後來,瓊瑤在一篇散文中寫下這段驚心動魄的回憶:“我不知道我們彼此這樣隔著車窗玻璃互相注視了多久,在我的意識裡,那可能有100個世紀那麼長。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沒有天,沒有地,沒有世界,沒有宇宙,這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再有的就是生或死......我們站在風口,兩人都在發抖,不禁抱頭痛哭......他開始道歉,他說,只是一剎那間萬念俱灰,既然無法和你相守,不如一死了之,免得痛苦。”
對於這段愛,瓊瑤是磐石,平鑫濤是滴水。
最終,水滴石穿!
曾經,我是你的天涯明月,你是我的紅塵陌路。如今,紅塵中不再有陌路,在天涯的盡頭有一輪明月,那明月是你!
結婚那年,她四十九歲,他五十二歲。“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這一次,寫盡了世間愛的傳奇的女子,終於被姍姍來遲的幸福眷顧。
杜拉斯說: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慾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
40年間,他們的愛是一蔬一飯,是不離不棄。
2016年,89歲的平鑫濤因病入院,自此再也能起來。
5月9日,結婚40週年的瓊瑤和平鑫濤共度了一個“相對兩無言,默默不得語”的結婚週年。
直到那一天大限的到來:
“鑫濤,聚也依依,散也依依!生也依依,死也依依!依依又依依,再見不可期......你若有靈,保佑我在有生之年,只有笑,沒有淚,活得像火花。行嗎?好嗎?永別了!我愛!”
5月23日,他走了,帶著微笑,帶著依依的愛。
從此,這個世間,不再有人和瓊瑤一起品嚐生命的那些悲歡:看雪,聽潮,望月,哪怕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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