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秋遊”是小說《金粉世家》中的重要情節，講述了男女主角金燕西、冷清秋在熱戀期間共同到京郊西山遊玩、並最終在西山旅館共度良宵的故事。

這段情節從出遊當日的中午開始，至夜裡入眠，總共大半天的時間，張恨水先生足足使用了兩個章節的篇幅，並意味深長地寫道：“這一去，在他倆愛情史上，卻佔了重要之一頁，與平常人遊山，卻是不同的哩”。

這所謂的“重要之一頁”，常常被理解為“關係更近一步”（金冷二人第一次發生床笫之歡）。但細讀後文，會發覺這僅是表面。作者更深層的含義是：西山秋遊，看似是感情升溫，實則卻是愛情由盛而衰、由喜到悲的轉折點。

此日之前，你儂我儂、柔情似水；而此日開始，內心潛藏著的真實想法逐漸浮上了水面。半年之後，金燕西與冷清秋之間爆發的種種矛盾衝突、乃至走到恩斷義絕的地步，都已在西山這半日埋下了伏筆。

說明：原著《金粉世家》與電視劇版《金粉世家》在“西山秋遊”的情節差異較大，本文基於原著進行分析。

1. 幾場尬聊，一夜荒唐，愛情的華美長袍上爬滿了蝨子

故事發生在中秋節後，彼時金燕西與冷清秋的關係已經發展為熱戀。

自相識以來這半年，兩人的相處從矜持到曖昧，從青澀到粉紅，總給人柔軟與和美的感覺。這次西山之行，原以為依舊甜膩。卻沒想到，不知是疏朗的秋景容易讓人心馳神飛、高談闊論，還是相處久了難免放鬆自我、忘記矯飾，這一次的遊玩，竟不時蹦出“不和諧”的對話。

雖然每次的“不和諧”都很快被兩人模糊處理，卻依然藏不住難以迴避的隔閡。

1.1 “空氣”與“秋色”的話題，首次流露了互相潛藏的鄙視與不屑。

到達西山後，金燕西與冷清秋先在西山旅館的露臺茶座看風景。這一“看”，竟引發了兩場爭論：“山裡的空氣是否舒服”以及“金燕西是否‘現學現賣’”。

秋色正好，空氣清新。金燕西忍不住稱讚“好空氣，好舒服！”一句隨口的話，竟引出一段論辯：

清秋笑道：“這是闊人說的話。你看山腳下那些抬轎的，三百六十天，天天在這裡坐著，也不見得他說一句舒服。他們是不在乎空氣好不好，若是能到你們廚房裡去，聞著一陣肉香，恐怕他們才說是舒服呢。那些地方是你們所不肯到的地方吧？”燕西笑道：“你很反對資產階級呢。這樣說，我找個小事混混，我們一塊去過清苦的平民日子，好不好？”清秋抿嘴一笑，什麼也不說。

——明明只是讚歎山裡的空氣，卻上升到“階層門第”的問題。

其實對於橫亙在二人中間的這個現實問題，以往他們也不是沒提起過。只是以前的畫風，總是一個仰視、忐忑、憂心忡忡，一個自謙、安慰、信誓旦旦；雖並沒真正解決什麼，好歹卻是苦少甜多的暖意。

而這次卻畫風陡變。冷清秋一反常態、借題發揮，那揶揄的語氣、幾乎將金燕西等同於“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而金燕西也不甘示弱，直接點出“清苦的平民”，直戳冷清秋的痛處。

真真兒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算什麼，是親密無間的玩笑，還是不慎暴露的真話？

大概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但很清楚的是，無論以前怎樣粉飾太平，二人其實都沒能坦然面對“門第”的差距。不僅不坦然，甚至還潛藏著不屑與鄙夷。

平時不深究，便你好我好；一旦說多了，便兩不示弱。

戀愛期間尚且如此，若是正式成婚，又能指望多少退讓與遷就呢？真令人手裡捏著一把汗。

其二：看似談“秋色”，實則在競爭“優越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秋色動人，金燕西又感嘆了一句“今年的秋色，比去年的秋色，來得更快”。不料冷清秋卻笑道：

“你是剛在老師面前學了手藝，馬上就在老師面前賣弄。”

金燕西有點懵。憑良心說，讀者也恐怕沒聽懂她是何意。

冷清秋解釋說：

“上次我不和你說了嗎？秋風先瘦異鄉人。你說今年秋天來得更快，分明是在這句詩上套下來的。”

金燕西不服，自嘲說，難道在遇見你這位“老師”之前，我是連話都不會說了的嗎？

——金燕西冤麼？還真有點冤。

“秋風先瘦異鄉人”是清朝詩人葛鶴的詩，表達的是客居漂泊、悲秋思鄉之意。雖都有“秋”，但金燕西京城闊少、近郊一遊，與“異鄉人”實無多大關係。

金燕西是無心，冷清秋卻是有意。交往至今，除了自身的文學功底，她確實拿不出其它能與金燕西比肩的東西。不知是不是被剛才那句“清苦的平民生活”刺痛了骨子裡的清高，她下意識地將話題引到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文學、引到了“現學現賣”的淺陋，藉此找一點點尊嚴與優越感，來平衡物質上的自卑。

只是冷清秋畢竟不敢太造次。金燕西一句“難道我從前連話都不會說嗎”，冷清秋便急忙收斂了鋒芒，甚至作勢要斟茶賠罪。終於，“兩人對著笑一笑，把這事揭了過去了。”

片刻之間，兩場交談，雖然“點到為止”，可是彼此心底的啞謎卻終究是被打破了：

• 金燕西看不起以做“小差事”為代表的“清苦貧民”；冷清秋看不起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 金燕西對冷清秋的詩詞學問其實心有不服、不以為意；冷清秋對金燕西的豪門背景始終耿耿於懷、潛藏自卑。

這殘酷的謎底一旦翻到了明面，便成了紮在心裡的刺；在紛繁世事的風刀霜劍中，一步一步將二人的愛情逼入深淵。

“門第”的問題就真的完全無解麼？其實也未必盡然。

相比之下，書中另一對地位懸殊的情侶小憐與柳春江，便坦然得多，也圓滿得多。因為他們真正接納了彼此，真心不計較、甚至是樂於接受彼此地位的差距。

對於柳春江，他對小憐一見鍾情，卻因誤會小憐是金府小姐而心有顧慮。所以，得知小憐的“丫鬟”身份後，柳春江欣然接受、甚至感激這個事實，因為再不必擔心“高攀不起”。

對於小憐，柳春江的少爺身份，也與她自己心中力爭上游、年輕人應多多努力的念頭甚為契合。

因此，儘管二人看似“尊卑有別”，其實卻是各得其所。而反觀金燕西與冷清秋，既不能改變現實，亦不能接納現實，只能讓人一聲嘆息。

1.2 “行樂”與“賞月”的話題，暴露了迥異的人生態度

喝茶聊天之際，冷清秋見風吹黃葉紛紛而下，不禁感慨秋色已深，人生的光景也是這般匆匆而過。

話題從年華易逝聊到了“及時行樂”，又引發了二人關於什麼才是“及時行樂”的討論。

燕西笑道：“惟其如此，所以我說少年人應該及時行樂。但是你對於我這話，總不大同意，以為行樂是人生墮落的行為。”清秋笑道：“你所說的行樂，是和別人不同的。我們所認為行樂，看花賞月，遊山玩水，這都是行樂。你所說的行樂，是越熱鬧越好，嫖賭吃喝穿，門門都到。這裡說是行樂，豈不讓天下人群趨於下流一途？”

一個樂在精神世界，一個樂在物質享受。

而在天色已晚、旅館賞月之時，二人不同的人生態度再次彰顯。

面對皓月當空、流霜似水，冷清秋想到的是“我想從前月亮和地球一樣，是花花世界，後來死了，什麼東西都沒有”，而金燕西則認為她想的太多，並嬉皮笑臉地談著唐明皇傾慕月中仙子、夢遊月宮、取回《霓裳羽衣舞》的傳說。

一個對月傷懷，感嘆萬事萬物終究逃不出世事滄桑；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對趣聞趣事津津樂道。

此二者，孰優孰劣，孰是孰非？其實很難說清。因為人生百態，千人千面，本沒有嚴格的優劣標準。但是對於一對愛侶，無論陽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罷，想要走得更遠、愛得更久，卻終究不能缺少一點“契合”與“認同”。

例如《紅樓夢》中的“靈魂知己”賈寶玉與林黛玉，不僅都對仕途經濟不屑一顧，甚至連一些看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驚人地相似。

在某次看戲時，林黛玉發表過一番關於“祭祀亡人”的意見：“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裡祭一祭罷了，必定跑到江邊子上來作什麼！俗語說，`睹物思人'，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不拘那裡的水舀一碗看著哭去，也就盡情了。”（第44回）

不約而同的，賈寶玉也在第58回一本正經地表示：“以後逢時按節，只備一個爐，到日隨便焚香，一心誠虔，就可感格了。……即值倉皇流離之日，雖連香亦無，隨便有土有草，只以潔淨，便可為祭。”

一樣的“驚世駭俗”，也一樣的“重內容、輕形式”、“重真情、輕虛禮”。這些正是兩人一生深情不渝的基礎。

再如《射鵰英雄傳》中的陳玄風、梅超風夫婦。兩人沒什麼雅緻，也沒什麼美名，卻偏偏能在彼此那一聲聲粗俗的“賊漢子”“賊婆娘”的稱呼中甘之如飴、愛得刻骨銘心。

其實，若只是存在差距，但彼此能夠理解並接受另一半的不同之處，就像電視劇《歡樂頌》裡複合的趙醫生與曲筱綃，那麼也不算無解。但金冷二人則各自堅守著各自的倔強，連“下流”這類的詞都能隨意加諸於戀人；即便是情侶之間打情罵俏，仍讓人不免咋舌。

1.3“找汽車”與“打電話”，暴露了真實的性格與人品

如果說交談之中難免會一時失言、或者出現“話趕話”的偶然較勁，那麼言談與行動時的一些小細節，卻最是考驗一個人的真實人品。

很不幸，金燕西這次又沒考過。

• 是不是真謙和，要看突遇“意外”的時候

金燕西與冷清秋去山上的金家別墅遊玩、拜訪目前的實際居住人麻先生。由於麻先生夫婦殷勤留客，導致二人下山重回西山旅館的時候，天色已晚，眼看著就要到城門關閉的時間了。

而事有不巧，金燕西的司機卻又偏偏不見了。那個年代交通還不夠發達，離開了私家汽車，二人無論如何都來不及趕著進城了的。

冷清秋又著急又驚訝，脫口問道：“你叫他們（指司機）走開的嗎？”

不料金燕西卻忽然“發急”了，急赤白臉地解釋“這叫怪話了。我們兩人，始終誰也沒離開誰，怎麼我會吩咐他呢？”

——乍看之下，似乎沒什麼不妥，不就是金燕西急眼了麼？誰還沒個脾氣呀？

然而必須注意到的是，從金燕西與冷清秋二人相識至今，金燕西在冷清秋面前要麼溫文爾雅、要麼笑容滿面，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今天這一“發急”，不但是開天闢地第一遭兒，而且偏偏那“導火索”又實在不夠分量。

明明車是金家的，司機也是金家的，外人又如何差使得動？冷清秋剛才那一問，實屬情理之中，而且原本只需回答一句“是”或者“不是”就能結束，怎至於急了呢？

金庸武俠中常常提到：一個人的武功無論學得如何博雜，一旦到了緊要關頭，總還是自然而然使用自己本門的武功去禦敵。

人的性情又何嘗不如此。無論平日裡在人前如何表現，其面臨突發事件的下意識言行，才是最能反映出真實性情的。

面對“找不到汽車”這個小意外，金燕西竟因冷清秋一句普通的問話而炸了毛。以往“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成色大減，隱隱透露出遇事急躁、少爺脾氣的本性。

• 是不是真尊重，要看“志得意滿”的時候

找不到車，進不了城，兩人只能在西山旅館留宿。

冷清秋表示要給母親打電話，推說今晚住女同學家裡，免得母親掛念。而金燕西的回答卻是：“念什麼？這樣大人，還會跑了不成？”

這也真是出人意料。

從搬到冷家隔壁開始，金燕西對冷清秋的母親向來恭敬、尊重，言行舉止彬彬有禮。任何與冷清秋相關的舉動，金燕西都要先問問這位“冷伯母”的意見而後行。

而西山此夜，也許是眼見得同宿在即、綺夢有望，一時得意忘形，竟說出如此不近人情、不屑一顧之言，“不懂事”的表象之下分明便是自私與涼薄。

日久見人心，得意見人品。金七爺溫潤如玉的“濁世佳公子”人設，有了“繃不住”的前兆。

2. 曾經故意“視而不見”的雷，終於在婚後不久就被一一踩爆

西山秋遊，本以為是滿滿的濃情蜜意，不想卻開啟了前所未有的互懟互嗆。而這微妙的、本該引起警覺的暗流，卻很快被荷爾蒙的作用掩蓋：雖然張恨水先生下筆十分含蓄，但次日清晨金燕西一句“昨宵新退守宮砂”的歪詩已暗示了一切。

經過一夜的風月，暗流早被二人拋諸腦後。

但是，問題並不能因“被忽視”而自動消失，該來的早晚會來。婚後不久，那些在西山埋下的雷，就在金家的深宅大院裡一一被踩爆。

其一：對階層的芥蒂，成了相互攻擊的武器

嫁入豪門之後，冷清秋依然看不慣金燕西等幾位少爺的習氣，多次對金燕西當面直言“紈絝子弟”，引起金燕西不悅。

而金燕西呢，一方面對冷清秋的滿腹學識不以為然，“我恭維你兩句，你倒越要和我抬槓”；一方面，更是多次諷刺其家貧：“我的錢用不著你來操心支配”、“你照一照鏡子，從頭上到腳下為止，哪些東西是姓金的，哪些東西是姓冷的？”

所謂“夫妻同心”，所謂“恩愛兩不疑”，都在“門第”面前潰不成軍。

其二：玩不到一起，只能漸行漸遠

金燕西最喜歡的日常活動，是睡懶覺、跳舞、打牌、捧戲子、擺排場；而冷清秋最舒坦的娛樂方式，則是坐在房間裡焚香讀書。

冷清秋無法融入、甚至是牴觸融入金家的各項娛樂。金燕西便常日在外玩樂、汲汲於各種“有趣的事”，毫無愧意地將冷清秋獨自拋在家中，連冷清秋婚後的第一個生日都忘得一乾二淨。

夫妻一場，冷清秋卻不是金燕西愛情的歸宿，反而如驚鴻一瞥的小客棧。乍見很新鮮，久了成雞肋。

其三：涼薄無情的本性，令人齒寒心冷

如果說最初的金燕西體貼周到，西山秋遊的金燕西原形微露，那麼，婚後的金燕西便是逐漸剝落了完美的“畫皮”，暴露出了一個越來越自私涼薄的靈魂。

• 冷清秋“未婚先孕”，雙方家長並不知情。婚後，該如何遮掩“日子不到就生孩子”的問題？金燕西從未替她想過、最終任由她承受各種嘲笑、自己搬去書房躲清靜。

• 冷清秋產後大病，眼看著人事不省，金家人好不容易找回了在外花天酒地的金燕西。而金燕西卻道：“我知道，沒什麼了不起的病，我又不是大夫，在家裡盡瞧著也沒用”。

• 白秀珠騙金燕西說提攜他一起去德國，金燕西立即心心念念、整日幻想著到了德國之後如何與她雙宿雙飛、如何賺錢發財，將冷清秋與兒子全部拋諸腦後。
  妹妹金梅麗氣不過，質問他“你以為夫妻拆開，也像主人辭退一個下人一樣呢”，金燕西淡然直言“那本來沒有什麼分別”。

夫妻一場，竟能如此冷漠無情。

前甜後苦的感情，前熱後冷的男人——看似是轉變極大，然而若回頭再看“西山秋遊”，卻原來作者早已一一伏筆，只待時間的斧鑿漫不經心而又鮮血淋漓地挖掘出真相。

3. 西山當日，冷清秋未必看不出端倪，為何選擇了忍耐？而婚後半年，卻又為何決絕轉身？

3.1 以為是守護“情感需求”，實則卻是貪戀“物質需求”

冷清秋本是個聰慧女子，西山秋遊所出現的種種齟齬與跡象，即便當時不再深究、過後難道仍品不出箇中滋味嗎？

翻看後文可知，其實冷清秋心裡已漸漸“發現他有點不對的地方”，但自己“已成了騎虎莫下之勢，只好嫁過來”。

冷清秋的“騎虎難下”，表面上看，指的是鬧出了未婚先孕的意外、為了掩人耳目而不得不匆匆完婚。

而深層的意思卻更耐人尋味：戀愛中的冷清秋，已經將自己真實的“情感需求”與日漸增加的“物質需求”混雜在一起，越來越模糊不清。

與金燕西相識，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萬花筒：華美的衣料，昂貴的首飾，高檔的戲院包間，白花花的救急錢款……絡繹不絕的禮物給了冷清秋強烈的感官刺激。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冷清秋畢竟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初嚐了“物質”的甜頭，對舒適生活的需求已不知不覺間在心底某個角落滋長。

保持交往，向前一步，便是愛情與麵包兼得；挑剔一點，後退一步，則可能一無所獲。——在這樣的微妙心理下，即便西山秋遊齟齬頻發，即便夜宿西山並不情願，到頭來，冷清秋依然一一遷就。

或許，冷清秋以為自己是在經歷正常的情感磨合，其實更多的卻是對貪戀虛榮的掩飾與妥協。

《親密關係》一書說：擺脫了需求的束縛，你才能感受到純粹的愛。同樣，只有拋開愛情之外的需求的牽絆，人們才能更準確地感受到彼此是否相愛。

而冷清秋，便恰是將愛情與物質的需求混淆一處，以致迷失了自己，越陷越深。

3.2 以為最需要“金錢自由”，卻原來最難捨“精神自由”

正如冷清秋自己所說的：有些快樂，終究只能算是“一時的快樂”。

嫁入豪門沒多久，當豪宅華服、香車寶馬的快樂感與滿足感已不再新鮮；當丈夫薄倖、深宅寂寞、小人謠諑、情敵暗算紛至沓來，身心俱疲的冷清秋終於感嘆，自己“如同穿了渾身的錦繡，戴著一面枷鎖，實在是得不償失。”

窘境中，她認清了自己最本真的需求，無非就是“起居隨便、無拘無束”的小家庭，以及並肩共話、對坐讀書的合意郎君。而這些，與金錢和物質並無太多的關聯。

以前，由於自慚“清貧”、又心有所圖，最擔心的是“別人瞧不起自己”；如今方明白，一旦陷於慾望，困於金錢與物質的牢籠之中做可憐的金絲雀，這種“自己瞧不起自己”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冷清秋最終攜子出走、賣字為生。一場愛情終於徹底失敗，而另一方面看，卻也是冷清秋從迷失自我，到逐漸認清自我，最終實現了破繭重生的蛻變與成長。

此後的歲月，冷清秋時時要面對生活中的種種辛苦，而心已坦然。就如她自己所言：物質雖清貧，精神卻是自由的。

4. 結語

“西山秋遊”的描寫，從容展開了男女主角更豐富的性格層次，悄然轉變了二人愛情的情緒基調，埋下了後文“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人物命運。

而冷清秋在秋遊過程中的表現，以及由此而承受的代價，也再次引起了我們關於“認清自我需求”、“不斷突破自我、不斷成長”的思考。

半日遊記，一夕風月，不僅讀來娛目遣懷，而且又給人以啟示與感悟。這大概就是經典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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