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踏上小河桥，朝菜市场走去。
那是深冬的午后，阳光似有似无，空气凉得扎人。我们耸着肩膀，缩着脖子，彼此挨得紧紧的，对抗着穿桥而过的寒风。在我们旁边，一个卖韩国煎豆腐的中年妇女正低头忙碌着，芥末的气味钻入了我的鼻息。一个卖袜子的男人戴着灰色的毛线帽，眼巴巴地盯着来来去去的行人。一个给手机贴膜的小伙子坐在矮塑料凳上，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
又一阵风吹过来，天似乎更冷了。妻子再次挨紧了我。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桥头那个行乞的女人。她大约二十出头，穿得还算干净，长头发，扎成马尾，发尖呈黄色，也许很久前曾经染过。她跪在地上，目光散乱。她的面前铺着一张写满了毛笔字的纸，那些字歪歪扭扭。旁边还有病例证明、身份证和几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病歪歪的男人光着头皮，一副可怜相。
县城里每天都会出现众多乞讨者，他们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于人们的视野里，以自己认为的最充分的理由去博取路人的同情。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残疾人，不是残疾人的，也有着悲惨的遭遇，尽管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残疾的身体和悲惨的身世不过是虚构的故事情节，但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值得同情的。而这个年轻女人，她行乞的理由是什么？我好奇地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
妻子碰了碰我的手臂，说：“别看了，我们走吧。”她不相信这些行乞者，她当然知道绝大多数行乞者只是把乞讨当成一种职业，一种赚钱的方式。
但我还是停了下来，并且很快读完了那张纸上写的内容。字写得有点凌乱，但语言还算通顺。这个女人乞讨的理由是：她的丈夫身患白血病，需要一大笔医疗费，但是她无力承担。
我瞅了瞅她，她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眼珠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她面前的纸盒里空空如也。我从衣兜里摸出十块钱，放到她面前的纸盒里，然后跟妻子一起下了桥，走进菜市场。
妻子对我的做法微微有些不满：“你为什么要给她钱？”
我说：“一个女人为了救自己的男人，不惜在大街上下跪乞讨，这个行乞的理由太美丽了，作为男人，我无法不被感动。”
妻子说：“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她是骗人的吗？”
我说：“就算是骗人的，但在一个男人看来，那也是谎言中最美丽的一种。”
閱讀更多 臘月十三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