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 不如電視劇?電影版《紅樓夢》,審美好才能欣賞它

偶然看到豆瓣上對李少紅版《紅樓夢》的討論,感慨這曾經也是網友寄予厚望的影視作品。過去不到10年,從當時在北京臺轟轟烈烈地選角,到後來劇集播放,一切似乎已經消散在了時間裡。這一版改編的水準,現在已有公論。《紅樓夢》這樣的著作,改編難度高,籌拍條件高,誕生一版全新影視劇的機會難得,於是也承載著讀者和觀眾的期待。

不如電視劇?電影版《紅樓夢》,審美好才能欣賞它

李少紅版《紅樓夢》

豆瓣上收錄的《紅樓夢》改編版本不少,評分高的有很多越劇、崑曲乃至黃梅調等戲曲版本。正劇作品中,1987王扶林的版本早已封神,但為什麼1989年謝鐵驪導演的電影就鮮少被人提及呢?這部長達六部的電影給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

電影和電視劇是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電視劇更通俗,電影更文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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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王扶林版電視劇《紅樓夢》

電視劇著重在講故事上,人物說臺詞都比電影版聲調高些,人物性格也表現得更極端。電影版傳遞了原著的氛圍,調性比較低,表演留白更多,節奏也更流暢。比如說,電視劇裡吵架的場面看起來“大呼小叫”、“急赤白臉”的,感覺這一大家主子僕人,動不動就硬槓;電影版的表演平和許多,是日常閒話架槍帶棒的意思,反倒真實些——官宦世家、主僕有別,就算“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也應該和一般市井人家吵架有所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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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謝鐵驪版電影《紅樓夢》

鄧婕版本的王熙鳳只要出場,不是在說,就是在笑,就是在動;劉曉慶版本的王熙鳳,表演更有層次,更堪回味。在阻止賈璉因為鮑二家的吊死而給錢時,劉曉慶的表演和鄧婕相比可算輕聲和氣,更符合封建社會里妻子對丈夫說話的情景——原著裡賈政懼內,王夫人的兄弟王子騰也是朝廷大員,寶玉捱打時,王夫人也是跪下苦苦哀求。電視劇版的趙姨娘只是一味尋釁滋事,惹人討厭;電影版的趙姨娘卻能看出做妾的愁苦。即便是芳官兒這種戲子出身、在原著裡多少被寫得有些輕佻不知禮的小姑娘,電影版裡給人的更多是稚氣可愛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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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婕版王熙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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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慶版王熙鳳

陳曉旭版本的林黛玉被很多觀眾奉若神明,但陶慧敏的版本更能體現人物的伶俐和貴氣。林黛玉能貴氣嗎?當然。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祖上也是世襲侯爵,歷任“蘭臺寺大夫”、“巡鹽御史”等職,官做得不比賈家小,家世也不比賈家差。林黛玉雖是父母雙亡投奔賈家,但她的地位不全來自於賈家的外孫女,對賈府而言,她也是一方貴戚。這樣的林黛玉,勢必會有官宦千金的貴氣、霸氣和強勢,

一個嬌弱愛使小性兒的姑娘,恐怕不是黛玉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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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版林黛玉

《紅樓夢》雖以賈家為綱,但這條“綱”之外的人物關係也很有趣。比如因為薛姨媽、王夫人和王熙鳳的父親三人是兄妹,於是薛寶釵是王熙鳳的姑表妹,薛寶釵和王熙鳳都是賈寶玉的姨表姐。若論與賈府親疏遠近,林黛玉是賈府的親外孫女,她母親是史太君最小的女兒,薛寶釵是賈家媳婦王夫人的外甥女,就只是親戚了。

寶釵想起鳳姐,是姨母家的二媳婦呢,還是自己的親表姐?鳳姐想起黛玉和寶釵,一個是夫家的遠房小姑,一個是自己的親表妹,她會優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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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版“遊太虛”

《紅樓夢》原著有著玄幻色彩,相關的描寫和情節電視劇版基本以弱化或刪除處理,比如“賈寶玉遊太虛幻境”就全部沒有,倒是保留了“秦可卿託夢王熙鳳”這個情節。電視劇《紅樓夢》講了一個“人間故事”,但“自帶仙氣”的原著去掉了仙氣,這電視劇感覺變成了像《水滸傳》那樣的市井故事。

況且原著中的“仙氣”是作者曹雪芹的價值觀與世界觀的一部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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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版置景

電影版保留了原著的玄幻部分,且和故事主體銜接良好。電影版在江南實景拍攝,服、道、化比電視劇版精緻,曹雪芹生活在遙遠的十八世紀,電影版能令人產生“啊,原來那時他們是這樣生活“的感受。電影版有很多戶外遠景鏡頭:幾場說郊外荒野相遇的戲場景都是隻有樹和草的一條郊外道路,柳湘蓮真的是在一個郊野水坑邊痛揍了薛蟠一頓。草長鶯飛、繁花盛開的鏡頭能令人感到春夏季的繁盛,天霽欲雪或者銀裝素裹的冬天,能令人聯想起寒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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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菁扮演的賈寶玉

有很多觀眾因為電影版的賈寶玉由女演員夏菁反串出演而表示接受不了。無獨有偶,最近看到竟然有觀眾對趙雅芝版《新白娘子傳奇》中葉童反串許仙也接受無能,《新白娘子傳奇》的流傳度可比電影版《紅樓夢》廣泛多了呀。導演都選擇女演員反串,必定有適合的考慮,不會只出於獵奇奪眼球的原因。事實上夏菁和葉童的表演都具有相當水準,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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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奮強飾演的賈寶玉

賈寶玉是曹雪芹精心塑造的人物,被賦予了“大男主”的咖位。實際上賈寶玉的性格設定十分複雜,無論在讀者讀原著時,還是影視劇改編時,盡力避免“臉譜化”理解賈寶玉都非常重要。原著中賈寶玉的最大特點即為發自內心地熱愛和欣賞女性群體,他絕對不是一位簡單貪圖女色的下流之人。他長得帥,總愛在內闈廝混,是不是缺少些陽剛之氣呢?完全不是。賈寶玉厭惡男人,主要是厭惡“仕途經濟”那一套以及被社會賦予與之有關的男性群體,和同是官宦子弟的男性朋友吃酒享樂,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和姨表兄薛蟠便經常與馮紫英等人結伴玩耍,哪怕他和薛蟠也經常吵架打架。賈寶玉在訓斥賈環、面對賈蘭時完全符合封建社會“長兄如父”的威嚴,何況他是夫人嫡出,是家中最得寵的男嗣。賈寶玉對故事中的“下流之人”男性親眷如賈璉、賈珍、賈蓉等人,並沒有表現出厭惡乃至完全不想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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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版劉姥姥在大觀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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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版劉姥姥在大觀園

這個世界上存在賈寶玉這樣的男人麼?應該是沒有。曹雪芹把這個人物拔得太高,寄託了很多感情在賈寶玉身上,若要尋找一位完全能表演出賈寶玉的演員,恐怕比找理想中的林黛玉還難。若太過陽剛,表演起對年輕女性的關懷、對年老女性撒嬌來未免有點勉強;若比較陰柔,又損失了官宦公子的灑脫之氣。夏菁表演的賈寶玉,英氣可愛,反串表演帥氣瀟灑,反倒比歐陽奮強表演溫柔體貼來得率真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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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藝偉飾演的薛寶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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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晴飾演的秦可卿

《紅樓夢》早先有過很多戲曲改編版本,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來自於民間故事,反串在戲曲表演中十分常見。那些無法接受哪怕是很優質的反串表演的觀眾,是不是欣賞能力還有待提高呢?就像那些對賈寶玉的理解是既然熱愛女性又認為男性是須眉濁物,那就應該根本不理睬男人的讀者,

對人性的理解是不是有些簡單了呢?

不如電視劇?電影版《紅樓夢》,審美好才能欣賞它

“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藝術家創作作品,觀眾、讀者有千萬種解讀本是正常之事,但解讀還有高下之分。講究平等的時代似乎不該隨便對什麼事做出評價,但這樣是不是會縱容無知者的理直氣壯呢?

生活在200多年前的曹雪芹,即便家道衰落,在北京也還有幾個皇親朋友。如若他肯努力“仕途經濟”,至少不會落魄到“舉家食粥”的地步。可他用畢生精力寫了一部《紅樓夢》,來講他眼裡的世界,來講他的“大夢一場轉成空”、“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我們理解了《紅樓夢》嗎,我們又理解了曹雪芹嗎?

不如電視劇?電影版《紅樓夢》,審美好才能欣賞它

李少紅版本的“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

美不是單一的,表現形式和表達方式也不是單一的,如果能欣賞不同的美,樂趣豈不更多?

電影版《紅樓夢》裡有不少在中國影視界有些名號的演員:

陳紅,也就是大導演陳凱歌的妻子飾演了紫鵑;

趙麗蓉老師飾演了劉姥姥;

何賽飛飾演了妙玉,她和陶慧敏是同劇團的同事;

馬曉晴飾演了史湘雲;

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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