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做得最多的事情是报数、点名。
早上起床后，在早餐前于篮球场进行大集合，然后报一次数。各人按监室床号站立，一轮下来，几百个人报数完毕后，如果人少了，就由各个监室长检查自己的队伍是否到齐，缺了谁。
早餐完毕、出工之前，再集合报一次。这次是按车间生产小组的工号排列，报一个走一个，报完数的人先小碎步跑到位于监区门口外面的大操场上集合。如果人数少了，就由各个生产小队的互监组组长来检查自己的人马。
我当过一段时间的互监组长，真的特别烦。服刑人员更换劳动岗位是很常见的事情，原因比较多样，有的人是不适合原来的工种，有的人是跟原来的搭档有矛盾，有个是原来的座位光线不足不利于劳动，总之是为了调换劳动岗位，他们简直是各种奇葩的理由都能找得出来。换岗就意味着换互监组，而组长必须把自己队伍里的人给记清楚，如果出了问题，组长首当其冲，惩罚不是一般的严厉。
其余还要报数的时刻有：收工后、晚餐前、晚餐后、收监前、睡觉前。
上面说的是整个监区的集体行为。事实上，报数程序穿插在我们一日生活里的每一个环节中，比如说上厕所、拿药、领工具、外出劳动，等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人尽皆知，逃跑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民警常说“监狱无小事”。在高墙之内，任何事情都开不得玩笑，特别是报数。万一不见了个把人，任谁都扛不住。民警要被处理，同一个互监组的犯人也要受到处罚。
我们最烦那种报数的时候开小差的人。在几百个人中，但凡有一个人精神恍惚报错了数，大家就要遭来一顿骂，然后重新来过。你知道，报一次数至少要花5分钟，要是来那么几次，真可够郁闷的。
程序是我们在刚进监狱，待在入监队时就训练过无数遍的。
报数之前大家站着集合在一起，然后民警下口令：“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听到口令，队伍最左上角的犯人向右摆头，报“1”之后，扭过头迅速蹲下，然后右边的人跟上，一个接一个。到达这一排尽头的时候，又从那边接着报回来，整个呈“S”型。
我的位置一般都排在队伍的后面，每次看着前面的人摇头晃脑的报数蹲下，我都觉得大家是在一起配合着玩人体多米诺骨牌。
这时候特别想念自由的世界。在外面，没有人会将你的位置固定在一个画在地上的仅够放一双脚的方框里。我特别特别恨自己读过书，竟然知道“画地为牢”这个成语，而且还要每天对它进行数次亲身实践，想想就憋屈。
在之前的一篇文章里我说过一个事情：在踏出监狱门口之后，我拼命的撒开腿往前跑，有多远跑多远。
有些朋友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想跑。
现在再回忆起来，大约是因为在里面被固定得太厉害，人在什么时间站在哪里，完全没有自主性，一举一动都要按规定来。
而自由便是你想走就走，想跑就跑，想蹲就蹲，想坐就坐，实在心情不好，你就是躺在大街上也没人管你。
閱讀更多 夢想集散圈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