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 《笑傲江湖》之嶽不群

年少時看武俠,只覺得非黑即白,非正即邪,刀光劍影中快意恩仇。小小的我也用口鐮刀削把木劍,門前屋後左舞右晃,以為自己將來定能揮戈挽日,維護人間正道。長大後,便折扣於物質,敗於現實。隨年齡的增長,看得遍數增多,對《笑傲江湖》的理解也逐漸發生改變。

《笑傲江湖》之嶽不群

《笑傲江湖》在才子倪匡對金庸先生十四部小說排名中,排列第三,排位極其高。也是金庸金庸先生唯一一部不借助各段歷史時期,歷史人物這道柺杖,獨個完成,全憑真功力,真火候,讓世人見到一位真大家。只是在書中微微點出大致歷史時期,故事發生在明朝。少了裡頭的君君臣臣,跟各樣盡人皆知的歷史人物。就如同《三國演義》假借東漢末年那段歷史,那條歷史的柺杖,三分假七分真。

書中的主角令狐沖也不再像其它好些部裡頭的主角,個個出身貴胄名門,或者便是帝王家,起點都足夠高。就連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都還是廢太子出身。令狐沖起步也就是個大師兄,朝一個凡人更貼近一步,待師父師孃為父母,三觀鐵正。當然出身最卑微的主角當屬韋小寶。有時候覺得這個大師兄很像梁羽生《白髮魔女》裡面的卓一航,一同都是大師兄開始。

好好分解一下書裡的人物,主要人物便是三個肯自宮的男人,跟一個完整人令狐沖。令狐沖虛構的成分更高,嶽不群卻是現實中能尋得到的。

令狐沖因犯事情被拘在思過崖,結果機緣巧合,遇到風清揚老爺子,也因為性情脾性很對老爺子胃口,結果老爺子便將比《辟邪劍譜》更勝一籌的《獨孤九劍》,毫無保留地相贈。導致令狐沖出手便不凡。後來又得岳父任我行的《吸星大法》。贏在了不凡的際遇上,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得更高。

風清揚跟任我行,也不過都是兩部行走的秘籍,任我行除了傳授秘籍外又多了件事就是復教,打敗東方不敗復教成功後,便終因年老體衰身亡,復教這大業更像是給女兒置辦的嫁妝,最後全一拱手給了令狐沖。天底下的好事情就是多,好事情又多被令狐沖佔完了。再看其它人,為得到那份譽滿江湖還不算最強的《辟邪劍譜》都可謂是千方百計。真是一本劍譜引發的血案,綿延流長,根本停不下來。

《笑傲江湖》之嶽不群

林平之因為祖傳劍譜,害得家破人亡。為了復仇復仇,選擇甘願自宮。天底下除了復仇再沒別的事情可做,沒有別的人是可關心的。吃了多少苦,忍受多少罪,壓抑那麼久,最後不惜摧殘自己的肉體,終於恢復祖宗劍法威力,結果大仇還是沒能報成。天意有時候故意弄人,明明很努力還是不能成功,願望越強烈越是達不成目的,這便是所謂的天淵吧。請輕輕地抱憾這一生吧,這注定平平而短暫的一生!三個狠心自宮的男人排名末尾。

再看東方不敗,人如其名,武功登峰造極,全書中最厲害的那一個,黑木崖上能一抵四,神級別的人物。所謂無敵便寂寞,寂寞便消沉,躲在黑木崖上繡起龍袍來了,意淫一下這萬里江山。《葵花寶典》的精髓還是中間這個花字,一個能讓男人慢慢變成女人的秘籍,有利有弊,一把毒藥,也彷彿就是人的一顆慾望。

常看徐克電影《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常看常痴迷。一道道聽著林青霞的聲音一點點從雄渾,變得婉轉,一聲聲明白這部秘籍對一個人心靈跟肉體上的荼毒,寶典真毒藥,害人至深。絕頂聰明的任我行當然明白其中的緣故,就是不練,故意讓給了漸露野心的東方不敗。修煉下去,使勁修煉下去,東方不敗眼中只剩下武學,沒有其它,野心都沒了。痴迷武學,手裡得來的日月神教都可以不管不問。

嶽不群算是排在令狐沖後的第二主角。嶽不群夫婦倆中規中矩的武功,中規中矩的夫婦,靠一點點熬,一步一臺階,熬幾十年熬上了掌門的位置。可是內憂外患,從未止歇。左冷禪野心勃勃,一直都想兼併五嶽劍派,自己當盟主,還安插位不凡的勞德諾在嶽不群身邊當臥底,偏偏老早又被嶽不群覺察個全部。

《笑傲江湖》之嶽不群

內部,當年劍宗氣宗之爭,氣宗使手段僥倖得勝,本就贏得不光彩,二十年後,劍宗的人又回來了,封不平更要重新謀取華山掌門的位置。一群人玩的全是政治,且個個都是人物。嶽不群壓力重重,自己又是掌門,還要維護掌門之尊,華山派的體面,上對得起自己的師傅,下還要維護住弟子,真是不容易。還是壓力重重,實在沒有更好的快捷方式來對抗這一波波內敵外敵。

不像令狐沖,身懷絕藝又無壓力,又不過分追求啥,所以你當然可以活得狂傲,活得灑脫,喝酒學琴泡妹,漫天漫地溜達,來個打抱不平,除暴安良,任意逍遙。無招的嶽不群也只能打起林家的劍譜上,為自己這艱難的處境,可劍譜畢竟是人家的,只能用非常手段得來,一步一個圈套套,成功得到,便落下個偽君子的罵名。

話又說回,這本劍譜林家根本就沒能力保管維護了,就算我不奪,自然有別人奪,青城派下手更毒辣。金庸早期的版本里,有很多對嶽不群心裡變化的刻畫描寫,他是掌門人也更是個人。只是後頭一版版的修訂本中全給刪除了,就是為能死死打上這個偽君子的烙印。

明明一個人,一個掌門,一步步改成個偽君子,不是個人,碑文都擬好了。看起來更像是故意寫壞了的,作者本人的主觀定論,一語給定下去的。在拍手稱快意的同時,又有誰也能站在嶽不群的位置上,承受一下壓力。怕是站一會估計能被擠炸了。

《笑傲江湖》之嶽不群

嶽不群能忍得住,還活得妥妥得,心中千萬事,面無改色,靜如鐵鑄,實非凡人,就像山嶽一樣立於群人前,受人膜拜,哪是那些升斗小民能體量到的。

少年看令狐沖,任盈盈,聽《滄海一聲笑》,俠骨柔情歌一曲,中年看嶽不群,體會那艱難的世道,詭詐的人心,不詭詐又怎能生存下去。反觀現實亦多有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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